晴空万里。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倾泻下来，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光点，形成一束束粗细不一的光柱，无数尘埃在其间荡漾。
    离开家后，林浩上了地铁四号线。
    两次换乘，他来到了顾小月家附近的菜市场。
    现在正是买菜高峰期，菜市场人头攒动，挤了半小时，终于买好了脊骨，莲藕，还有小月父亲爱吃的花生米劲酒。
    路过楼下杂货店的时候，他又顺手买了一个螺纹灯泡放进包里——为小月的台灯准备的，它总是坏，顾伯伯又不舍得换。
    咚咚咚！！！
    来到五楼顾小月家后，林浩敲门。
    不一会，门开了，顾定均笑着招呼道：“来了啊，随便坐，我去煨汤。”
    “好，顾伯伯，要我帮忙吗？”林浩依旧客气了一句，虽然他知道顾伯伯一定会拒绝。
    果不其然，顾定均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很快就能吃了，对了，那盏灯又坏了，你去看看。”
    “好，我马上去。”林浩答应着，推开了小月的卧室门。
    一张天蓝色的席梦思床，上面铺着粉红色的被褥。
    床上方，淡粉色蚊帐扎成一束，床边的柜子上，摆着两个小巧的相框。
    一张是小月的单人照。
    另一张，也是小月的单人照。
    窗前，白色蕾丝点缀的窗帘被拉到一边，能看到不远处早锻炼的大爷大妈。
    很普通的房间，如果非要说与众不同，那就是——
    太干净了。
    小月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八年。
    可这个房间给人的感觉，好像昨晚都有人睡过。
    以前，林浩不觉得有什么，因为顾定均真的很疼小月，就算女儿走了，也还是每天收拾，当然很干净。
    不过董玉在电话里特意叫自己过来，到底是什么原因？
    难道这里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思索片刻，林浩还是决定仔细看看。
    床单不仅干净，而且很新，凑过去嗅了嗅，似乎……
    还有股淡淡的香味？
    林浩不太肯定。
    接着他又看向蚊帐。
    蚊帐是淡粉色的，圆形，从天花板上垂下来，可以罩满整张床。
    当然，因为房间已经空置很久的原因，现在蚊帐是扎起来的。
    用一条黑色的丝带扎着。
    丝带上有很多绒毛，乍一看，很像一束头发。
    女人的头发。
    林浩伸手，解开了丝带。
    丝带的触感很柔软，仿佛恋人的柔夷。
    不是头发。
    唰——
    丝带解开后，蚊帐整个垂下来，飘飘洒洒。
    没有异常。
    甚至可以说，很正常。
    蚊帐和床单一样，也很干净，但并没有床单那么新，而且末端还打了一个补丁。
    黑色的补丁，与丝带是同一种材质。
    ………………
    床对面，是一个衣柜。
    衣柜不大，宽一米，高两米。
    林浩清楚的记得，衣柜里，一共有六件衣服，甚至连款式，他都一清二楚。
    两件外套，三条裤子，还有一条裙子。
    林浩伸手，抓住了柜门把手。
    吱吖——
    柜门很紧，拖拽着长长的尾音。
    一切如常。
    六件衣服，一件不少。
    林浩把衣服一件件拿出来，仔细确认，还是和以前一样。
    为什么？
    董玉究竟让自己来这里干什么？
    耐心逐渐消磨殆尽，林浩又来到了窗户边。
    楼下，锻炼的人群正在慢慢散去，他们三三两两，有说有笑，似乎每个人心情都很好。
    他还是看不出任何问题。
    接着是书桌。
    桌上放着台灯，还有一大叠书本。
    大都是高三课本，还有一些复习资料。
    林浩随意抽出一本。
    《学王一拖三》。
    扉页上，是顾小月娟秀的字迹。
    【高三（2）班，顾小月】
    看了一会，林浩心情逐渐沉重，紧接着，便是愤怒。
    这样的肆意搜寻，对已经去世的小月来说，是一种无礼的亵渎。
    ‘董玉，你最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不会就这么随便算了！’
    慢慢的，他又冷静下来。
    因为他忽然想起，董玉并没有说能在小月家找到什么东西。
    她只是让自己来这里一趟，再给她打电话。
    那现在自己已经来过了。
    林浩离开了小月的房间。
    ………………
    接着，饭菜好了。
    林浩和顾定均相对而坐，开始吃饭。
    其实现在才刚刚早上十点，不过林浩没吃早餐，所以这顿饭，他吃的很香。
    顾定均话依旧不怎么说话，他只是听林浩说，不时喝口酒，再夹起一颗花生米，嘴角一直挂着笑容。
    像以前一样，吃完饭，林浩起身告辞——他准备给董玉打电话。
    顾定均也没有挽留，他把林浩送到门外，接着关上了大门。
    ………………
    楼梯口，林浩从包里拿出手机，随后一愣。
    原来，灯泡还在包里。
    刚才在小月房里东翻西找，忘记换灯泡了。
    于是他拐个弯，再次敲门。
    咚咚咚！！
    门很快就开了，林浩扬起手中的灯泡：“啊，顾伯伯，我刚才忘记换灯泡了。”
    “去吧。”顾定均表情如常，似乎还不知道灯泡没有换。
    林浩点点头，走进房间，一分钟不到，就把灯泡换好了。
    紧接着，他打开开关试验了一下——
    灯亮了。
    林浩打算离开，他来了两次，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咦？
    但就在他准备关灯的一瞬间，忽然觉得书桌有点不对劲。
    凝神注视。
    很快，他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是那本《学王一拖三》。
    起先，这本书是在一大叠书的中间，他随便抽出来的。
    看完后，他就把书放在了那一叠书的最上面。
    但现在，书又回到了中间位置！
    林浩心中，突突直跳。
    顾伯伯为什么要放回去？
    而且自己走到楼梯口就回转，最多两三分钟，怎么这么快？
    片刻后，林浩又注意到床上的蚊帐。
    蚊帐又系起来了。
    仍然是用那条黑色丝带。
    这是怎么回事！？
    林浩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衣柜。
    那里面的衣服，他曾经一件件拿出来看过，再放回去时，位置肯定会有偏差。
    现在，是不是也恢复原状了？
    林浩强压下心中的惊悚，一步步走向衣柜。
    嘭！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来了，顾定均微笑着走进来：“灯泡换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