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绕过两个回廊,宝音来到孟和所在的居所,挥了挥手示意侍女在外等候。
“夫人……”侍女好似想要提醒宝音什么,这侍女是母亲留在她身边的,宝音自然知道她一张口就要说什么。
宝音淡笑一声,“知道了,我有分寸!”
说罢,宝音解开披风丢给侍女,独自踏步进去,见了孟和,遥遥拜了拜:“母亲。”
“是宝音来了啊!”孟和斜斜地软榻上,双眸半眯,见是宝音,这才缓缓坐靠了起来,一旁侍从忙拿了软垫给她垫上。
宝音近前去,明显感觉到孟和的气色大不如前,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母亲身子可有不适,怎么突然看着这么憔悴?”宝音坐到孟和身旁去,看着她道。
孟和掩唇咳了咳:“也不知怎么了,原以为只是小小风寒,可吃了这许久的药,却也不见好……”
“可寻巫医来瞧过了?”
“巫医就不用了……也不是什么大的毛病,免得大汗担心!”说着,孟和又猛烈的咳嗽了起来,“到底是我上了年纪,这身子,也不如从前了。”
宝音默叹了口气:“母亲怎能如此不重视自己的身子,都这样了,岂能不叫巫医来瞧瞧?”
“来人!”不容孟和拒绝的,宝音冲门外唤道。
外头恭恭敬敬走进来两名侍女,宝音吩咐道:“你们两个去请巫医来,便说是本夫人身子不爽快,叫巫医来请脉!”
“是!”侍女们不敢有任何疑虑,猫着身子退了下去。
宝音挽着孟和的手,“母亲,身子要紧啊!”
“宝音好孩子!”孟和怜惜地看着宝音,“到底是我赫鲁的福气,能得你为妻。”
“母亲过奖了……宝音羞愧……”
表面上,宝音对孟和十分恭顺,待她好似比待自己的亲生母亲还要恭顺,可实际上,宝音心中对孟和却十分不满,若不是这个女人多年来的压迫,左部氏族又岂会走投无路,甚至要牺牲她来与王廷联姻呢?
宝音无时不刻不在盼着孟和死去,她一死,这草原的女主人便是她宝音,到时候,也就是她左部氏族崛起的时候了。
片刻后,两名侍女领着巫医过来,巫医拎着一只药箱于门边便朝着孟和与宝音拜了下去,磕了两个头才敢抬眼瞧她们。
“不知宝音夫人哪里不适?”巫医问道。
宝音笑了笑,屏退左右,邀那巫医近前道:“倒不是本夫人有哪里不适。”宝音指了指孟和,“巫医,劳您替母亲诊一诊,既是寻常风寒,岂会迟迟不见好转?”
“是……”
那巫医弓着身子,放下药箱,屈膝在孟和脚下,小心翼翼地探了孟和的脉象,面色一阵阵发白,宝音从旁已经看出了不妥,难道说,孟和所患之症根本不是什么风寒吗?
若不然,巫医的表情也不会这样难看。
“巫医,你可得瞧仔细了,母亲的身子要紧,若是有个闪失,怕你这条命也是抵不住的!”宝音从旁吓唬道,那巫医不但医术老道,这些深宅旧理也是明白些的,自然听得出来宝音话中的意思,这是要他小心说话,报喜不报忧。
那巫医抹了抹额上的汗,定了定神,才道:“可敦放心,并无大碍,只是前日风寒入体,加之气候阴湿,还需好好调理才可啊!”
孟和对巫医的话深信不疑,反道宽慰起宝音来:“你看是不是,就说是你多心了,哪有什么大问题?”
宝音笑而不语,转言道:“那就劳烦巫医为母亲好好开一副调理的药方了!”
“是……是是,应当的!应当的!”巫医弓着身子退了下去。
宝音留着同孟和说话,“母亲,您可一定要好好听巫医的话,好好吃药好好调理!”
“你真是有心啊……”孟和对宝音当真是越看越喜欢,一直赞不绝口。
片刻后,侍女带着巫医开的方子回来,宝音接过方子看了,确信了方子当真是寻常调理护体的补药,这才放心地交给了孟和的贴身侍女,吩咐道:“按着巫医的吩咐,每日按时煎了伺候母亲服下,听明白了吗?”
那侍从看一看宝音又回头看一眼孟和,见孟和面色平静地点点头,这才恭敬地冲宝音欠了欠身,“宝音夫人放心,奴婢记下了!”
宝音又留下同孟和说了会儿话,直到孟和喊着疲惫,伺候着她歇下,这才离开。
宝音离开后,没有回到自己的居所,而是去见了巫医,没有让任何人跟着。
巫医好似知道宝音单独见他一般,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候在一个四下无人的地方。
宝音大赞:“巫医聪慧,竟知道本夫人的心思。”
“夫人心思玲珑,当不是寻常人能比的!”巫医嘴角抽了抽。
“说吧,此地无人!”宝音侧身,斜眼睨着巫医,眼里满是轻蔑与不屑。
那巫医却不着急,聪明人之间说话从来不需要绕弯子,正如他同宝音之间一般。
“我若遂了夫人的心愿,夫人又当对我如何?”这是一件很明了的事情,那巫医本就不是什么正直的人,从前,他能够被孟和收买,送了巴特尔一程,如今,他同样也可以同宝音合作,再送孟和一程,只看宝音舍不舍的给出她手中的筹码了。
“你想要什么?”宝音知他好财,直截了当地问道。
巫医思忖一番,伸出五根手指,比了个“五”字。
宝音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怒道:“五千金?”这个可恶的家伙还真会开口,不过就算是五千金,能买孟和一条命,也不算太吃亏!
宝音正想说“成交”,不料,那巫医反口道:“夫人误会了,不是五千金,是五万!”
宝音恨不能立刻将他给撕碎了踩在脚底下,“办不到!”宝音想也不想便决绝道,五万金对她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她虽为赫鲁的正妻,却也不能随心所欲地挪用这么大一笔钱而不被人发现。
巫医冷笑一声:“既然夫人不肯……那们臣下只好尽力治好可敦的病……想来,可敦也不会亏待我的!”
这是对她的威胁,宝音哪里会听不出来,然而,她忽然想明白了,五万金便五万金吧,事成之后,她自然不会留他性命,这五万金,只怕他也是没命花的!
“我答应你!”宝音道,“不过,这么一大笔钱,我需要时间准备!”
“不急。”那巫医扬了扬唇,“臣下相信夫人不会同臣下赖了这笔账的!”
“三天!”宝音伸出三个手指比了个“三”字,“三天之内,我自会将这笔钱送到你手上,自然,三天后,我也要看到你的诚意!”
“夫人放心……”
话罢,各自向相反的方向走去,默契得好似从来没有私下见过一样。
三天……宝音想,这三天足够她了结这一切的恩怨了!
前廷,吉达带着他的人驻扎在王廷之外,这些日子以来,他辗转难眠,汗位与慕青之间,他终究只能择其一,若选了慕青,必然就要舍了这汗位,汗位是小,只是对不住这些死死追随他的兄弟了。可若是他为了汗位弃了慕青……
这将会成为他这一生最大的遗憾。
到底该怎么办?饶是吉达,也迟迟拿不定主意。
季谷看着吉达烦心的样子,不禁跟着烦忧,可他也很是为难,无从替吉达拿定主意,只能干愣着着急。
季谷虽然明白吉达的心意,可其他人却不明白,在他们的眼里,慕青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这天下的女人多的是,这草原的女子比慕青强的亦不在少数,他们无法理解吉达为何会这般为难,得了汗位,将赫鲁那对恶毒的母子赶出王廷,还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少主……再不做决定,怕是人心涣散,又要大乱啊……”季谷劝道,吉达咬了咬牙:“要我如何决定?”
“这……”季谷拍了拍脑门儿,“属下……属下也不知道。”
“要不……”季谷突然提议道:“要不属下想办法将慕青姑娘救出来?”
“若是那样容易找到的,我又岂能不会派人去找?”只是,吉达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赫鲁会把慕青藏在哪里。
“哎……”季谷又叹了口气,“昨夜潜入王廷的两名兄弟至今未归,怕是……怕是回不来了!”
“胡闹!”吉达恼道:“没有我的命令,谁让他们擅自行动的!”
“少主……”季谷拍了拍胳膊,“属下也是为了少主着想。”
“我知道。”吉达眸色黯淡下来,他就算是明白大家的心意,可他依旧无法果断的做出决定。
他本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可一旦面对慕青的问题,他便会这样失去分寸……
“对了……”吉达突然想起,“慕北辰呢?”
“那个哑巴?”季谷脱口道:“不知道呀,属下也好几日没看见他了……”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吉达一拳捶在桌案上,“坏了,他一定是独自行动救他姐姐去了!”
“啊?”季谷大惊:“那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