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的态度真的改变了?何时改变的?为何会改变?
沈清兰不停地问自己,乱糟糟地从一大堆回忆中寻找线索,却发现,激动之中的脑子毫无章法,想来想去,也没个头绪,只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告诉自己,兴许真的只是在做梦,可望着窗外晨光明朗,这个梦也太……
不知过了多久,沈清兰还真的在一头乱麻中睡着了,迷迷糊糊地将这两年来地细细碎碎在光影斑驳中重新回顾了一遍,依稀回到初识卫长钧时,那是去分宁的路上,自己被一对夫妇所骗,险些信以为真,多亏了卫长钧点拨,才恍然知晓是骗局;随后没多久,又在客栈相遇,他让莫安送药;在寺庙再次巧逢,自己不小心扭了脚……
半梦半醒之间,记忆并不太连贯,也并不清晰,然而已经足够安抚她不敢置信的心,一点一滴注入灵台,最后竟然变成汪洋大海。
醒来时,沈清兰怔忡,原来,不过两年的时光,两人已经有过这么多这么多的美好回忆,那些曾经的一回眸、一话语,滋润到今天,都开出了满心的花朵。
门外有人对话,似乎是碧玉和冬梅的声音,听不清说的什么,但语气似乎很开心,还时不时夹杂着轻笑。
沈清兰睁开眼睛,躺着不动,依旧沉浸在回忆中。
门外说话的人似乎多了,过了会,门被推开,碧玉进来。
“小姐醒了?春兰来了,说是太太找您呢。”碧玉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多得都快盛不下。
这些早在沈清兰预料之中,不觉惊奇,但激动仍是不可遏制,在丫头们面前努力保持平静的表情,起身喊冬梅梳了头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林氏那边去。
碧玉跟着,也不说话,自个儿呵呵地笑了一路,沈清兰知道她在笑什么,不好意思问,更没法和平时一样打趣,只装作没听见,大步在前走,只不过,要是仔细看的话,就能看到青丝半遮下,两只莹白可爱的耳朵变得粉红,要是能摸一下,还是火辣辣的。
大厅里已经没有人,林氏独坐在内室,慢悠悠喝着茶,沈清兰进门第一眼就飞快地扫了眼,没看到沈良和卫长钧,知道两人已经离开,这才松了口气,磨蹭着到林氏身边。
“母亲您找我啊?”
林氏将茶放下,似笑非笑将她打量一眼,“怎么?连早上请安都不来了?还要我来请你?”
沈清兰大惊,暗叫不好,今天早上本来是来请安的,只是见了卫长钧,就悄悄躲起来,后来神思恍惚就回去了,懵懵懂懂竟然把请安这事给忘了。
“母亲,我……我睡糊涂了。”
林氏看起来不准备放过她,依旧冷笑,“这么大的姑娘了,连请安都能给忘了?这亏得是在娘家,我还能遮掩一二,若是嫁出去,你连给婆母请安都能睡忘了,难道婆母还会帮你掩饰?”
“……”
“还有你身边的丫头,一个一个的都在做什么?就这么由着你睡到日上三竿,也不知道叫你起床?如此懈怠,是你纵容?是我宽仁?若是去了婆家,还是这般由着你胡闹,那还了得?”
沈清兰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她自己挨骂都好说,却不舍得身边丫头跟着受委屈,忙拽着林氏认错。
“母亲我错了,丫头们催了我好几次,是我自己秋来贪睡,不肯起来,您别怪她们,她们平时都很忠诚又用心……”
林氏扬了扬眉,“你不肯起来?罢了,我有不追究了,只是我这院子里今早发现了老鼠,你看如何是好?”
……怎么突然提到老鼠了?
——母亲这院子有老鼠?
沈清兰不知如何回答,“老鼠?”
林氏斜她一眼,抿一口茶,慢声道,“是啊,今天早上我和你父亲正在接待客人的时候,那老鼠就在屏风后细细簌簌的,哼。”
“……”
沈清兰差点没一跤跌坐地上,揪着林氏的衣袖,瞠目结舌了半晌,苦着脸嗫嚅,“母亲……您知道了呀?”
“哼。”林氏冷笑。
沈清兰尴尬到要死,明明自己很小心了啊,连呼吸不敢大喘气,怎么就被发现了呢?
“是不是春兰告诉您的?”她忍不住猜测。
林氏嗤笑,“还用得着别人说嘛?那动静……你是差点趴我屏风上了吧?”
“……我……我没有。”
沈清兰再也没脸见人了,一把抱住林氏,把脸埋在她肘弯,任林氏摔胳膊,也不肯松开。
林氏便也不动了,盯着她红得发紫的耳朵出神,良久,叹出一口气来,像是把刚才那些嘲讽都叹没了,只遇上温柔和慈祥。
她轻声道,“既然你都听到了,我也不必再细说,只问你一句,这婚事,你该是同意的吧?”
沈清兰的脸在她衣袖上蹭了蹭,仍不松开,声音从衣袖中闷闷地、模糊地传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
林氏都气笑了,“好一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先前顾家、郑家、穆家等那么多求亲的,怎不见你说一句父母之命了?”
沈清兰答不上来,便不作声。
好在林氏到了这份上,也没真的想为难她,嗔骂道,“果真是女大不中留,罢了,心都跑人家那去了,我也不留了。”
沈清兰摇着她胳膊撒娇,“那母亲不要我了呀?”
林氏啐道,“要你作甚?趁早嫁出去也好,免得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招我来气。”
“母亲嫌弃我了。”沈清兰越发的黏上来,说了一堆撒娇话,最后逗得林氏绷不住笑出声来,长叹一声。
“一年多来,子渊不停地提亲,是我执意不许,这门亲事,我一开始并不看好,至今也仍有些不安,只是他……一个男人能为你坚持这么久,着实不易,算了,我也想明白了,这世上能有多少完美的姻缘呢?绝大多数都是蹉跎过日子,要么日久成习惯,要么怨怼一生,我又怎么能保证,为你找的人就一定能带给你一辈子的幸福?想来想去,只要子渊肯对你好,你又乐意接受他的好,就是最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