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在她路过时,轻声说道,“此乃北关驻军统帅胡大人府上的内院管事侯妈妈。”指点明了老妪的身份,后露面的美娇娘是谁,却没说了,不是林氏有意遮掩,只因她也是初见,猜出了八九分,但也不能断定。
沈清兰恍然想起上次沈家设宴,这位侯妈妈去过的,怪不得面熟,既如此,能让她小心搀扶的少妇是谁,还用说嘛?
黄妈妈往外走,林氏也跟着过去,邱氏挪了挪腿,斜了眼那个美貌如西子、病娇如西子的女子,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还是跟着去了。
“……胡夫人,侯妈妈。”黄妈妈笑脸相迎。
侯妈妈很客气的与黄妈妈相互致意,见林氏在此,笑着打招呼,“沈太太,又见面了,这是我家夫人。”
林氏知道自己没猜错,便也向那胡夫人含笑招呼,那胡夫人笑眯眯地道,“哎呀,这就是沈太太呀,上次沈家的喜宴,我病着没去,你可别见怪,一会儿,咱俩坐一起,我就用陆府的酒敬你一杯,算是赔罪。”
这声音娇滴滴、慢悠悠、软绵绵,让人听了后,会想起热熔后拉丝的糖浆,好听是好听,可此时此刻听着,总觉得有点别扭。
沈清兰跟在林氏身后,忍不住悄悄打量这位胡夫人,据说也是三十出头的年纪了,可肤色雪白,双眸盈盈,身材纤细玲珑,加上精致婉柔的妆容和服饰,乍一看,不过二十来岁,配上这样的嗓音,难怪胡大人原配刚去世就迫不及待地把她娶回去。
林氏微微一笑,“胡夫人客气了。”
邱氏没太明白这胡夫人是什么来历,但一见着就不喜欢,因此罕见的没有主动上前攀谈。
胡夫人也没把她当回事,目光一扫而过,把沈家几个姐妹都看一遍,最后落在沈清兰脸上,咯咯直笑。
“沈太太,这是你家的千金?长得可真俊啊,不知道是否许了人家?”
沈清兰一听就暗叫不妙,但凡这么说话的,十之八九接下来要跟一句,“要是还没有许人,我倒认识个人,与沈小姐极为般配……”
“胡夫人,咱们先进去见过主人家,回头得了闲,好好唠唠家常。”林氏笑着,轻轻地把话题拨开了。
胡夫人显然也看出林氏不愿多提女儿的婚事,似笑非笑,“好呀,那走吧……”袅袅而行。
沈清兰松口气的同时,可另有人不悦了。
邱氏不悦,一则被人冷落,二则还没进门就遇上个莫名其妙的人,觉得晦气。
沈清梦也不悦,她的容貌在分宁的几个姐妹中是拔尖的,可只要与沈清兰站在一起,就再无人注意到她,无论她怎么精心装扮,都比不过沈清兰一身清雅秀丽。
她今天可是把自己压箱底的首饰和衣裙都穿戴了出来,为此还被邱氏狠狠骂了一顿,认为她抢了沈清菀和沈清芝的风头,她挨了骂,心里却很得意,没错,她就是要抢风头,无论在哪里,她都要把那两个真正的嫡女映衬得暗淡无光,可谁料想,一身盛装还不如一袭简单的水粉色滚边衣裙招人待见。
她默默走在最后,目光像钉子一样扎进沈清兰的后脑、后背,恶毒又残忍。
沈清兰可没工夫关注她的扭曲心理,她第一次登门,对这个别苑的景色也颇显好奇,别苑很大 而且完全没有想像中的荒芜,相反,树木茂盛,花开如荼,清渠小桥、亭台楼阁……很有几分江南韵味。
整个园子是园林结构,因此也不像普通宅邸那样分成内外院,黄妈妈带着众人穿过一带翠竹幽径,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道波浪起伏的红墙,墙外花树掩映,墙后屋檐隐隐。
“诸位请进。”
黄妈妈颔首带路,众人从宝瓶门鱼贯而入,方见得墙后全景,当中一座小楼精致如画,四周尽是花草环绕,蜂飞蝶舞。
饶是邱氏一肚子闷气,也看傻了,不禁啧啧赞叹,“哎呀,好地方呀!”
胡夫人“噗嗤”一声笑,媚眼儿如丝,瞟了过来,“这位太太真有趣!”
邱氏自觉尴尬,林氏微微皱眉,正欲开口,黄妈妈赶紧打圆场,“沈大太太,沈府在洪州的府邸也颇有风格。”
邱氏见台阶就下,“呵呵,还好,还好。”
胡夫人掩嘴一笑,“原来是沈大太太。”笑看林氏一眼,恍然道,“我想起来了,我听完家胡大人说起过,沈别驾还有个兄长。”
邱氏又尴尬了,因为胡夫人直接说出了“沈别驾”,相比而言,兄长做个县令就显得寒碜了。
林氏淡淡一笑,没接话。
好在这算路程不长,很快就进了厅,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都是林氏的熟人,如徐判司的太太带着徐嫣芸。
徐嫣芸一看见沈清兰就高兴得不停地使眼色,沈清兰也悄悄给她回个眼色。
陆夫人本是坐在主位,这会儿起身来迎。
邱氏一路心情不佳,终于见到主人,抖擞起精神来,笑容满面,“陆夫人,咱们在会州也见上面啦。”
先前在大门外,黄妈妈接着大家时,就让身边一个小丫头提前来禀报了,这会儿,陆夫人也看不出惊诧,笑容端庄自然,“沈大太太所言极是,倒是我先前不知,帖子上没有写明,实在失礼了。”
邱氏连连摆手,“无妨无妨,陆夫人太客气了,咱们早已是老交情了,不讲究这些,既然知道陆夫人有宴请,我又恰好在,于情于理都该过来打个招呼嘛。”
沈清兰心中直叹气,前两天,姐妹们逛街时已经见过陆新明,难道陆新明回家后明知家中有宴却不提一句?愣是让母亲蒙在鼓里?再往前说,她觉得以陆夫人的精明能干,能在短短数日内安置好偌大一个园子,又办出一场宴席,她会不查一查各家各户的人员情况?邱氏等人来得热热闹闹,没藏着没瞒着,陆夫人只怕一进会州就听说了吧?
明知邱氏等人在,帖子里却一字不提,其态度已经明明白白;邱氏再攀交情,就是自取其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