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姨娘倏地恢复如初,淡漠呆滞地行了个礼,“小姐来了。”
沈清兰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眼前的这个齐姨娘虽然容貌一点没变,但已经成了陌生人,她想一如既往地亲近,却不知如何开口了。
回去后,碧玉就忿忿不平,“齐姨娘太过分了,小姐哪里得罪她了?她虐待囡囡,小姐顾着她的颜面一字儿没提,她不知感恩,反而给这副脸色,算怎么回事?”
沈清兰心里也不痛快,却也没多气愤,猜想她也是舍不得囡囡,一时悲伤过度,反而劝说碧玉,“算了,囡囡走了,她心里也不舒服,当初是我把囡囡带回来的,给了她希望,如今又把囡囡送走,断了她的念想。”
“这能怪谁?要不是她打骂囡囡,又怎么会送走?郭姨娘疼爱囡囡那是真的,齐姨娘算什么疼爱?她那希望,又是什么希望?又是什么念想?”
沈清兰默然。
碧玉越说越来气,“当初她怀孕,小姐隔三岔五地亲自下厨为她做羹汤,普天之下,谁家小姐未着个姨娘下厨的?也就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后来孩子没了,成天要死要活的,连带着一家子的人围着她团团转,小姐不也变着花样给她做吃的?这些恩情她何曾领过?再说了,孩子是在她肚子里没了的,没了就没了,怨得了谁?要怨也是怨她自己,她自己没当娘的福气,没积那个德!”
“……碧玉。”
沈清兰制止,她素知这丫头玩笑还算温和,要真是着了恼骂起人来,那真是牙尖齿厉,毫不留情的,今天齐姨娘对她的冷漠态度当真是把这丫头气着了。
“今日之事便忘了吧,兴许明天,又好了呢。”
碧玉撇嘴,她可不信。
沈清兰其实也不信,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其实早就看出齐姨娘的变化,一点一滴,由热变冷,可她不忍提,总是怜惜她失子,到如今才明白,斯人心已远。
“对了,你昨天和翡翠买了什么?”沈清兰挑起另一个话题,因为囡囡的事,她把这个给忘了。
碧玉把清单拿出来,“东西都放在西梢间了,小姐瞧瞧去,昨天也是巧,正赶上姚太太家布庄上新货,婢子和翡翠都觉得有几个缎子的花样不错,成色也算上等,买了好几匹,想着小姐要是不喜欢做被面,做几套罗汉床的褥子套和枕套也很不错。”
沈清兰随她过去,笑道,“既是你们俩都看上的,自是错不了。”
过去看了实物,果然赞赏,说道,“我看这妃色做床品就很好,好事成双,就先做两……四套吧,还有那个蓝缎,就依你做成罗汉床的褥子套和枕套,也做四套,秋香色的这个也不错……”
碧玉目瞪口呆,这是自家的小姐?
沈清兰也不解释,面不红心不跳地继续给她分派任务,“反正这几天我不出门,你也不用前前后后地跟着,闲时就开始裁剪吧,翡翠不在家,你先做着,等她回来,你俩一起做。”
“小姐您呢?”碧玉诧异,“小姐也得自己亲自动手才行。”
沈清兰笑得神秘,“我当然也要动手。”
自家丫头的嫁妆,她怎么会不亲自做几样东西表达表达?不过眼下没心思,前几天因为囡囡,倒把顶重要的一桩事放在一边,现在浮上心头就该想着念着了,算日子,京城的春闱已经结束,也不知两个哥哥考得怎么样,一则放榜日期还早,二则路途遥远,等成绩传到会州,估计还得两三个月,只是这两三个月,就够大家日思夜想的了。
两天后,林氏忍不住,又写了信过去,看起来没有一个字问考得怎样,只问两人在京城过得如何,但这个时候去信,问与不问,不都是那个意思吗?
沈清兰已经亲自量尺寸裁布料,她在考虑碧玉出嫁的同时,也想到翡翠,即便有先有后,可在她心里,两人不分上下,所以,在给碧玉准备嫁妆的时候,索性把翡翠那一份也一并做了。
一样样裁好,再看布料已经不多,于是打发她再去买,“就这个妃色,再买两匹,其他的,你看着办。”
碧玉想了想,说道,“小姐准备得这么多,光是买布还不够,婢子看丝线、金银线、配珠也都远远不够,不如哪天小姐再亲自去挑一挑?”
沈清兰则全部交给她,“你看着买就是,不过今天你一人去,东西太多也费劲,先买缎子吧,裁剪好了,其他的东西也有个预算,缺多少,你下次再去。”
碧玉觉得沈清兰的态度很不对劲,可又挑不出问题来,只好满面狐疑,嘀咕着走远。
沈清兰笑笑,权当听不见,她有自己的安排,一边做针线,一边等回信,不仅是卫长钧的回信,还有方茹音。
料想卫长钧不会不同意,方茹音的信她则另有妙用,等两封信一到,她就和林氏去说,一开始,林氏必定会反对,没关系,沈清兰自有让她同意的法子。
沈清兰把裁剪好的一块块布分用途叠好,开始画花样,鸳鸯戏水,要的;麒麟送子,要的;福寿三多,要的……
碧玉回来得很快。
“小姐,婢子买了好多缎子,都好看的很,对了,姚太太邀请您明天去菡萏园,说直接让婢子带话,就不写帖了。”
“你们见到她了?”沈清兰抬头问。
碧玉将布一匹一匹往屋里搬,“巧了,姚太太今儿在那个布庄,您瞧,这些都是姚太太帮着挑的,姚太太说这些都是顶好的蜀锦,前天才刚运过来的,您摸摸。”
沈清兰一愣,正要夸赞眼光好,突然想起个事,惊问,“又没给钱?”
“……是。”碧玉一脸无奈,“姚太太说了,让您过去,等您见着她,亲自给。”
沈清兰十分困惑,“这是什么话?我过去便过去,也不是为给钱去的,她是不是还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呀。”碧玉迷惑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