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兰几次从帘子一角往外看,看到卫长钧坐在马上的挺拔背影,心情十分复杂,她一边心疼父亲的腿疾,也一边担忧卫长钧的身体,他就算再强健,也是肉体凡胎,怎么受的了连日的寒冷?
趁着一个中午,大家在一家饭馆落脚,她小声劝卫长钧也上车暖和暖和,卫长钧挑眉而笑,看向她的眼神光彩熠熠,“关心我?”
沈清兰怕被父母看见,不敢多话,点点头,就匆忙跑开了。
等饭后再等车,卫长钧就真的上了后面一辆车。
沈清兰往外看了看,悄悄放下心。
一连走了好几天,在除夕的前两天赶到平凉。
林氏与沈良商量,这是州府所在,相对比较繁华,不如在这里多停留几天过年,也显得不那么寒碜,最主要的是,她想在平凉找个大夫给沈良治腿疾,从申州带来的膏药已经剩余不多,且效果甚微,她抱着希望,说不定能在遇上神医。
沈良沉吟片刻之后却拒绝了,“左右这个春节是在途中过的,在哪里不是一样?还有两天时间,别耽误了,能多走几步走几步吧,越往后,积雪成冰,就更不好走了。”
林氏也知道这个道理,但仍是踟蹰不决,“你的腿……”
“这倒不妨,我觉得这几天在车里坐着不动弹,已经好多了。”
林氏想了想,“不如,问问宜威将军的意见?”
沈良点头,“也好。”毕竟人家不是自己的儿女,甚至品级在自己之上,让人家大过年的陪着自己在冰雪途中滞留已经很过意不去,还是应该征询一下意愿的。
谁知,沈良找到卫长钧一问,却只得到一句答复,“凡事听伯父、伯母安排。”
沈良总不能说自己和妻子想法不一致吧?回头再去找林氏,把话转述,林氏默默不语,到底还是依从沈良,只在平凉留宿一夜,天亮继续赶路。
众人在客栈刚刚安顿下来,林氏就听到门外有人敲门,春兰开门一看,却是薛扬。
林氏没有太奇怪,毕竟一路来,薛扬都是跑前跑后,没少代卫长钧跑腿,她以为又是来询问晚饭吃什么。
但薛扬一开口,把她惊住了。
“沈太太,将军请了平凉的名医过来,现在就在前头为沈大人诊治腿疾,您是否需要过去看看?”
林氏愣了愣,才惊喜交加的道了个谢,将手头的事一丢,带着春兰赶过去了。
沈清兰其时正与碧玉、翡翠一边说笑一边整理随身物什,没有注意隔壁的动静,等她知道的时候,诊断已经结束,林氏等人已经回来。
这一次,人多声响大,传到沈清兰耳中,她立即过去询问。
林氏一行人刚进去,还没来得及关门,沈清兰紧随在后,正好听到沈良在笑着感慨。
“……真是多亏了子渊,等到了会州,我得好好感谢他。”
沈清兰诧异,谢他什么?
又听林氏反问,“老爷准备怎么谢?”语气中微微有些警惕。
沈良哈哈一笑,还当真沉吟起来。
林氏却没等他思考下去,迅速截断了,“是该好好感谢,不过,这个事还是我来想吧,老爷就不必费心了,先坐下歇一歇,饭后施针。”
沈清兰虽然没太明白“施针”指的什么,但已经听出林氏对卫长钧的提防,她在阻止沈良在感谢时许诺什么、给予什么,沈良能许诺什么?
“小姐来了。”春兰一声喊,打断她的思维。
林氏看她,竟没有让她进来的意思,诧问,“兰儿怎么来了?你屋里布置好了?”
沈清兰自顾自的跑过去,“我来看看父亲和母亲,你们在聊什么?”
林氏刚要开口,沈良已经笑起来,“说我的腿疾呢,子渊竟然认得此地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大夫,特意请来给我诊治,我看那老大夫谈吐不凡,句句在理,医术十分了得。”
沈清兰讶然笑道,“这是好事!父亲以后就不会腿痛了。”
沈良摆手,“多少年的老毛病了,即便是华佗转世,也不能一朝一夕就治愈的,不过能压制住这一次的疼痛,就很难得了。”
父女俩聊得高兴,林氏却总越来越不安,迫不及待的把沈清兰赶了出去,“你先回去,让你父亲好好休息,张大夫回去取针配药了,一会还要来给你父亲施针敷药,别耽误了,明天一早我们还要出发。”
沈清兰依依不舍,她本来还想陪着父亲一起看着施针,但知道林氏必定不许,只好乖觉的离开,到底放心不下又心存好奇,竖起耳朵听着动静,当听到隔壁门开门合,脚步声串串远去,她就让碧玉跟过去。
过了一会,碧玉回来说,“前头来了个白胡子老先生,带着个后生,听说是学徒,卫三少爷先陪着说话,后来老爷、太太去了,也一起说话,我听老爷的意思是,先请老先生吃饭。”
半个时辰后,碧玉再去打探,结果是,“已经撤席了,老先生排开一卷褡裢,里头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全是针,怪吓人的,那个学徒后生在旁边点起火炉,像是要烤什么。”
沈清兰心里有数了,仍让碧玉去旁观。
翡翠嬉笑怂恿,“小姐心中挂念,不如亲自去看看,何必非要等碧玉回报?”
沈清兰瞪她,心里想去,但明知林氏和卫长钧都在那里,自己决不凑过去。
这次,过了将近一个时辰,碧玉才回,“啧啧”的咂了好几下嘴,才道,“那老先生厉害呢,多少根针扎下去,老爷不但不觉得疼痛,反而说舒服通达。”
沈清兰大喜,“果然神医!”
碧玉却又说,“老先生说,老爷这是顽疾、宿疾,非一时三刻能病除,要想效果好,最好在平凉留一、两个月,他要多扎几次针、多上几次药,内外兼施才行,但老爷拒绝了。”
沈清兰叹气,“老先生说的一点也没错,但我知道父亲会拒绝,他连多留两天都不愿意,怎么会答应留两个月?”一边理解皇命难违,一边又心疼父亲因公忘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