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顺势轻咳一声,“知道就好,反正也给你交了底了,也不隐瞒了,你从来就懂事,在终身大事上,更不能糊涂,知道吗?”
沈清兰难得认真点头,“我知道。”
林氏惊诧她的态度,还想问什么,只见春兰笑眯眯的捧着封信进来,“太太,份宁来信了。”
林氏摸了摸信封,笑,“这么厚?”,取出一看,原来里面装了两封信,一封薄,一封厚,她把那封厚的递给沈清兰,乐了起来,“瞧,还特意给你写了这么多?”
“谁写的?”沈清兰接过,随口一问,只看见外头“清兰启”三个字,并没说写信人。
林氏已经自己看了起来,“你大伯母?”
沈清兰浩气的展开,一时愕然,一共三页,沈清菀、沈清芝和沈清柳各写了一页,合在一起寄的,信中都是些家常琐碎,但沈清菀和沈清芝的口气都有些怪怪的,想亲近又觉得尴尬的那种,只有沈清柳一如当初面对时的可爱和真诚。
林氏已经看完,见女儿手里三张信纸,笑呵呵的吃醋,“你大伯母都与你说了什么?”
“不是大伯母,是大姐姐、三姐姐和五妹妹。”
沈清兰也笑,临别时沈清芝主动示好,冰释前嫌,现在又来信,这自是好事;沈清菀的别别扭扭都是为的哪般?她想起分别前那几天沈清菀的异常,难道说过了两个多月,她还没恢复正常?
林氏点头,“她们都还记得你,这样最好,到底是一家子的手足,就算不在一起,手足之情还是有的,将来也要常联系常走动。”
以前,老安人不喜欢沈良和林氏,婆媳关系也不太好,申州和分宁之间少有书信往来,林氏只是在逢年过节时,按规矩派人送去钱财和礼物,至于彼此的关怀,就颇为稀罕了。
沈清兰心中暖软,答应了。
林氏又扬着信笑,“你大伯母说,花朝节那天,陆夫人邀请菀姐儿去玩呢,说不准两家联姻还有希望。”
沈清兰很意外,陆夫人要看上沈清菀早就看上了,哪里还有自己当初那段不太愉快的插曲?既然一直无意,怎么突然又邀请呢?心中百思不得其解,面上还是笑道,“这是好事,大姐姐又漂亮又贤惠,陆家要是娶回去,是捡了宝呢。”
林氏哼哼的看着她笑,“可不是嘛,那你这个宝呢,什么时候……”
“母亲。”
沈清兰是真急了,林氏最近不知怎么了,不出三句话总能把话题又扯到自己的亲事上来,这是有多嫌弃自己,急着要把女儿嫁出去呢?
林氏气了,一巴掌把她拍出去,“不是为你好?还说不得了?”
沈清兰也不顶嘴,揣着信,顺着她的掌风一溜烟的跑了。
回屋看到碧玉正抱着个比她还大的包袱出来,沈清兰奇道,“你这是做什么?”
翡翠跟在后面笑,“小姐,这妮子怕不是要背着您卷铺盖跑了?您快拿住了查一查,说不着包袱里藏着两斤熏肉大饼呢。”
沈清兰大笑不止。
碧玉气得将包袱往门槛上一放,就冲着翡翠扑过来,与她扭成一团,“死丫头,你才跑呢!你才藏熏肉大饼呢!我今天非让你吃两斤熏肉大饼不可!”
沈清兰也不拦,自己搬个凳子坐在阶前看热闹不说,还时不时喊一句,“使劲!赢了的奖两斤熏肉大饼。”
碧玉和翡翠一听,同时“嗷呜”一声,打不下去了。
春夏交接的好时光,蓝天湛湛,白云悠悠,清风含香,蜂蝶起舞,叫人睁眼可见处处明艳,闭目时尽是惬意。
庭院里红花绿树枝头鸟,丫头们粉衣绿裙打打闹闹,一切都美如画,沈清兰含笑坐着、含笑看着,好似近日来笼在心头的不可言说的忧伤也渐渐淡去。
本不该强求的人已经离去,生命中注定的那一个,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沈清兰在阳光和笑声中慢慢平静下来,也学着将心里像枝蔓一样横生竖长的那些不安分、不甘心的希冀一根根、一寸寸剪掉。
方茹音奔丧回来后,沈清兰去了方府,方茹音去世的这个舅父与方太太关系不太好,还不如舅母亲近,连带着方茹音长这么大,很少与舅父见面,谈不上什么感情,纯粹亲戚间的礼节。
这点事,方茹音跟她讲过一次,两年前那个舅父做寿,方太太也带着方茹音去了,后来却是一肚子的气回来。
方茹音拉着沈清兰愤愤地说,“外祖父和外祖母过世早,舅父是长兄当家,因嫌弃父亲当年家贫,要强行退了我父母的婚事,将我母亲再嫁给一个乡绅,是我母亲以死相争,舅父才无奈罢休,我母亲出嫁时,舅父将外祖母生前为母亲准备的嫁妆克扣了大半,理由是补贴母亲在娘家这么多年的花销,母亲一气之下,婚后数年没再回去,后来母亲生了我哥哥,舅母又过来劝说,这才又开始走动。”
那时候,沈清兰还劝了她一句,“人情往来,不至于落人口实就罢了。”
方茹音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呢,母亲心软,想着到底是手足,既然重新走动了,也就不计前嫌,每次去都带去重礼,但舅父不知足呢,寿宴上当众数落母亲,说母亲忘恩负义,要不是他这个兄长做主,岂能嫁作司马太太?现在出人头地了,却不顾念娘家,从无提携……母亲气得狠了,当场把当年旧事抖了出来,带我回来了。”
沈清兰听了义愤填膺,又拍手称快,觉得方太太太硬气了,简直是女中豪杰。
后来,听说这两年里,方太太再没回去娘家。
方茹音沏茶递给沈清兰,“罢了,都过去了,人都没了,往日恩怨都消了,终归舅母还是叫人来报丧,母亲还是去了,算了算了,说些开心的,我这几天吃没吃好、睡没睡好,都瘦了一圈。”
沈清兰笑,“这个容易,你去我家,我亲自下厨给你补补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