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她愣了半晌,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墨子染拿出手帕,擦拭着剑身上的血迹:“他说自己是夏衍,还嚷着要找小澜,莫名其妙。”
酒千歌如同五雷轰顶一般,惊得瞳孔骤缩,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抱起了男子的尸体,颤声呼唤:“夏衍……夏衍!”
能够叫出小澜的人,只是他!
然而此刻他的身体冰冷僵硬,五官血肉模糊,完全看不出当年的秀气,只剩下可怖和悲凉。
看着她哽咽地紧拥着尸体,墨子染紧紧蹙眉。
“你,杀了他?”酒千歌蓦地抬眸,愤然怒视。
“他说自己是夏衍你就信了?一个毁容的人突然冲进来伤害我家仆人,难道不该还手?”
墨子染说得很轻松,全然不在乎自己杀了的是谁。
她整个人如同失去了浮木的石头,沉甸甸地坠入深潭中。
没了,她唯一的青梅竹马没了。
就这样,冷冰冰地躺在自己面前。
阴阳相隔。
酒千歌双眼通红,骤然起身冲过去,攥住他的衣襟嘶吼:“你明知道夏衍是我重要的人,为什么不可能等我回来再做定论,你可以有很多办法处理为什么要杀了他!为什么!”
所有仆人都愣住了,这般失控的酒公子,还是第一次见。
墨子染凝视着她从眼角滑落的泪痕,勾起残忍的笑容:“那是因为我不在乎。”
他一把捏住她的脖子,一字一顿地重复:“酒千歌,我,不在乎!”
说完,用力地将她甩开一侧。
脚踝被尸体绊倒,酒千歌摔在夏衍身侧,双手颤抖地再次把他搂紧,衣衫染上了血迹也全然不顾。
垂着的眸子,浸满了骇然的恨意,只一眼,就能致人于万劫不复之地。
她没有再说一句话,缓缓的抱着尸体,沉重地走出墨香府。
空气变得窒息,众人纷纷为她让开一条路。
漆黑的树林间,月色映照在落寞的女子身上。
“夏衍,等有机会,我就把你的尸体葬回凉城。”酒千歌捧着一抔土,覆盖在他的身上,目光冷厉如鬼,“这个仇,小澜帮你报!”
……
翌日,京城里的一张昭示被围得密不透风,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天啊,我们可以参加祭天仪式!”
“而且有墨大人在!”
“仅此一次,一定要去!”
原来是皇上采纳了酒千歌的意见,用墨子染主持祭天来充盈国库,一时间百姓惊喜万分,立刻回家掏钱去了。
酒千歌从昨晚开始就没有再回墨香府,而是一直逗留在当铺里。
“后宫最近的情况汇报一下。”她冷声道。
“是。昨日起,杨妃在后宫连升两级,地位仅次于舒妃,原因是杨妃怀上了第一个子嗣……”
流风虽然不明白盟主打听这个是为了什么,但还是恭敬地叙述。
外面关于祭天事宜的讨论声愈发热烈。
流风不禁顿了顿,佩服道:“恭喜盟主,计划成功了。”
然而触及到酒千歌冷若冰霜的神情,立刻噤了声。
“成功?不,远远不够。”她眼底涌出疯狂的恨意,“粉末准备好了吗?”
流风神情凝重:“盟主,会不会太急了……”
酒千歌不愿意等了,一刻,都不愿!
皇宫中,静谧透着压抑。
傅景天在四处巡逻,如果认真看,会发现他在走神。
连他一向笑脸讨好的孙公公经过,都没有看见。
“傅侍卫。”孙公公慢悠悠地喊住了他,“这种状态若是被皇上瞧见,可免不得受罪。”
他这是好心提醒,现在皇上心情极其不好,谁要是触了他的霉头,只能等死。
傅景天蓦地一怔,连忙猫下腰笑呵呵地点头:“是,谢公公提醒,公公果然菩萨心肠。”
“好了本公公还赶着迎接墨大人,皇上居然邀请他入后宫闲聊,真是让人费解。”
这一句无疑是赠送给他听的消息。
傅景天震惊得双眼圆瞪,后宫?
那可是不允许皇上之外的男人进去的!
待孙公公离去后,他慢慢地直起腰,继续失神地往前走,忽而瞥见树荫下的一个人影,忍不住脱口而出:“酒兄?”
是他过于思念所以出现幻觉么?
也许真的是幻觉吧,酒兄居然朝他招手!
傅景天立刻迈着小碎步走了过去,越近越肯定,酒千歌是真的来了。
“傅兄,我有些事想要你帮忙。”酒千歌为了万无一失,索性找上了他。
“什么事?”他精神一震,随后瞧见她勾了勾手指头,示意他弯下腰。
傅景天突然觉得她只到自己下巴的小个子甚是可爱。
她温热的气息扑来,让他心湖波动,反应迟钝。
“你有在听吗?”酒千歌不满地蹙眉。
“有!”他后知后觉地想起她刚才说的话,顿时一喜,“你终于不再投靠墨子染了!”
“帮不帮。”她只问一句。
“帮!”毫不犹豫地回应。
酒千歌点头,如此一来,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她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傅景天却想留她久一会,急道:“听闻墨大人被邀请进去后宫了。”
果然,她听后脚步一顿。
“后宫?”语气震惊。
傅景天点点头,把刚才孙公公说的话告诉她,但又想着一句话很快说完,便从自己早晨出门巡逻说起。
先洗脸,更衣,吃早饭……
“重点!”酒千歌觉得这个人莫名其妙。
“哦,孙公公说皇上邀请他去后宫谈话了。”
她脑中灵光一闪,顿时有了注意。
傅景天瞧着她噙着恨意的笑容,不禁一颤,想要询问她已经离开了。
后宫,青山绿水,鸟语花香。
一抹黄一抹蓝在相伴而行,君清夜感叹一声:“廷尉啊,你看得出朕对你有多看重吧,这种地方从未来其他人来过。”
墨子染重重地行拜:“臣惶恐。”
“这次祭天参与的人数很多,款数惊人,看得出你深得民心,朕十分欣慰。”他眼中毫无笑意。
简单地带着他再逛了一圈,君清夜便让他离开了。
墨子染刚踏出后宫大门没多久,就被一个捧着水的宫女撞上,顿时湿了半边身。
“抱歉,抱歉!”宫女大惊失色,连连磕头。
一个太监迎了过来,喝道:“不长眼的东西,滚!”随后拿出一张手帕,双手奉上让他擦拭干净。
墨子染深深地凝视着白色的手帕,久久未有动作。
在太监心里忐忑的时候,他终于拿了过去,擦了擦手。
放下手帕,后宫里突然传来慌忙的脚步声和……尖叫声。
“关上宫门,所有人不得离开半步!”君清夜震怒地下令。
大夫慌慌张张地跪在地上禀告:“皇上,臣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那是朕的第一个孩子!”君清夜双眼猩红地捏着大夫的脖子,只听见咔嚓一声。
死了。
奴才们惊得脸色煞白,浑身抖个不停。
惨了,杨妃怎么突然流产,看来今夜他们都难以活命啊!
“谁私自把药换了,你们给朕查个一清二楚,否则全部统统陪葬!”
暴怒的君清夜无人敢接近。
偏偏,一道轻松自得的声音闯了进来:“臣知道是谁。”
众人一怔,蓦地抬头看向来者,竟是瘦瘦小小的酒千歌。
她简单行了礼,随后道:“只要让宫里的所有人都把手放进水里,就能找出凶手。”
君清夜危险地半眯着眼:“说下去!”
“臣在杨妃喝下药之前,偷偷地派人在这只碗四周抹了粉末,而这种粉末遇水变蓝,也就是说,私自换了药的人,手里一定沾上了粉末……”
酒千歌还未说完,就被掐住了喉咙。
“你事先就抹了粉?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她抿唇,涨红的脸色透出不忿和倔强,黑白分明的眼睛就这样盯着他,彷佛被他捏死了也不会吭一声。
君清夜终是甩开了她,命人端上了水盆,让所有奴才逐一试验。
“皇上……水,没有动静。”其中一个太监禀告。
酒千歌自顾自地咳嗽,等顺畅了些才继续说道:“皇上似乎还忘记了一个人,被皇上破例召入后宫的人。”
众人脸色大变,立刻想到了墨子染!
刚说到他,他就出现了。
酒千歌始终背对着他,余光瞥见有人拿着水盆朝墨子染走了过去。
一息,两息,三息。
全场倒吸一口气。
水变蓝了!
虽然是很浅,但还是看得一清二楚,君清夜脸色难看,眼中掠过一丝杀意。
墨子染率先说道:“皇上就不怀疑酒千歌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吗,她居然还知道今夜会出事,提前在碗边抹了粉?”
确实,可疑。
她冷笑,立刻反驳:“我自然是跟着墨大人进来的,谁人敢拦墨大人男宠的路!而我之所以知道杨妃会出事,是因为……我偷听了你的计谋!今夜,当着皇上的面,我要拆穿你的真面目!”
其他人说这番话许是认为是陷害,但偏偏是他的男宠酒千歌说出来。
还有谁比她更近墨大人的身?
君清夜蓦地甩袖:“墨子染,你可有话说!”
酒千歌早已准备好应对他的一切说辞,只是现实总是出乎人的意料。
“臣,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