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过后,郡王府又来多了两个人,其中一人还拄着拐杖。
房间里,纪流苏混混沌沌地睁开双眼,感觉额头更烫了。
坐直身子,才想起自己睡的时候头发没有擦干,被子也没有盖,在如此虚弱的身体下,难怪会有些烧了。
口干舌燥的她随手倒出壶中的冷茶,一口灌下,随后整理好衣衫,走出去寻找君哲。
经过大堂的时候,她顿住脚步,蓦地一怔。
四张矩形茶几围成一圈,整齐地摆放在大堂中,除了一张是空的,其余三张都坐满了人。
第一张坐着许夫人和君哲,第二张坐着傅景天和林乐儿,第三张坐着林巧柔和……
墨子染!
她睡着的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君哲是面对她的方向,于是很快便瞧见一脸复杂的她。
君哲一出声,所有人都往纪流苏的方向看去。
她连忙收回放在墨子染身上的视线,面无表情地走回房间。
“给本王站住!”
“纪姑娘等等!”
君哲和许夫人同时发话。
很快,许夫人便走到她面前,笑着试探:“为了报答你救了哲儿,我特意摆宴感谢你,哲儿还说吃完这顿饭后,就把账本交给你呢。”
纪流苏沉思片刻,点点头,决定看看傅景天想耍什么花招。
她独自一人坐在空荡的茶几旁,与其他的两两相伴形成鲜明的对比,如同局外人。
林巧柔心里暗叫痛快,为旁边的墨子染斟茶。
纪流苏快速地瞥了一眼,发现墨子染身上的衣服已是新的一套,放在身侧的树枝也被拐杖所替代。
她冷笑一声,挥挥手:“各位请,不必拘束。”
声音自信,一副主人的架势,顿时改变了她独坐一处的意味。
许夫人眉头紧皱,“倒是纪姑娘怎么不吃?”
“没什么胃口罢了。”
林乐儿忽而执起茶杯起身,“既然纪姑娘没有胃口,也喝口茶吧,乐儿敬你一杯。”
纪流苏看着她,竟觉得有些陌生。
“好。”她同样举起桌面上早已为她准备好的茶杯。
傅景天低头,掩饰住心中的喜悦。
因为茶水里被林乐儿动了手脚!
从林乐儿嫁入齐府以来,他就谎称自己喜欢纪流苏,然后让林巧柔游说林乐儿陷害纪流苏,整个过程可谓是十分的成功。
这种下三流的手段,都是她逼他用的!
纪流苏把茶杯放在唇边,正准备仰头。
墨子染忽而开口:“流苏,过来。”
她挪开茶杯,看了过去。
只见林巧柔从袖中取出一条白色的手帕,擦了擦嘴。
她认出,那是墨子染的手帕,顿时胸口一痛。
“你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命令我!”纪流苏嘲讽一笑,再次把茶杯送入口。
啪!
一块肉倏然而至,准确地砸落她手中的杯子。
茶水和肉扑到纪流苏的脸颊上,留下狼狈的茶叶和油。
“呵呵。”林巧柔忍不住笑出了声。
虽然没让她喝下去,但看见她这般出洋相,也算值得!
纪流苏用袖子狠狠地擦掉脸上的污渍,目光如炬地盯着林巧柔,猛地抽出腰间的软剑,冲了过去。
“啊!”林巧柔惊呼一声,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护住墨子染。
同时傅景天赶过来抵挡,明显感到纪流苏的功力减了不止一半!
纪流苏看着墨子染没有半点推开的动作,心脏彷佛被捏住一般难受,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
他竟……和她这般亲密!
“放肆!”许夫人立刻大喊,“来人,把纪流苏抓起来!”
郡王府的所有护卫冲了出来,抽出利剑不顾一切地往纪流苏身上刺去。
墨子染双眸一动,蓦地推开林巧柔,正准备回击,就听见君哲怒喊:“全部住手!母亲,你这是做什么!”
“她要害你,我当然要杀了她!”
纪流苏趁机拉开和傅景天的距离,随时目光冷漠地盯着君哲。
很显然,这饭宴就是一场谋杀!
君哲莫名地很讨厌她这样的眼神,彷佛他们是陌生人一样!
“你要的东西本王三日后便会给你。”
话一出,震惊了全场,其中许夫人最急,君哲却执拗道:“本王说到做到!”
正好纪流苏需要休养,只能相信他一回。
她离开郡王府前,再也没有看墨子染一眼。
……
林宅后的住处,徐枫在着急地踱步。
之前小墨子回来了一下,换了个衣衫和拐杖就又出去了,连左脚的伤都没得及处理。
正念叨着,密道就传来声响。
他连忙看过去,果然是墨子染回来了!
“你去哪了,找到小纪子没!”他扶着他走进房间的床边坐下,随后扯开他的裤子,查看着伤势。
这一查徐枫就惊住了,“你到底做了什么,这只腿差不多废了!”
墨子染始终没有回应。
只是徐枫通过骨头断裂的声音几乎可以猜测,他是摔倒然后撞到石头上了。
而且,一定是从高处摔下,才会造成如此重的伤!
徐枫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扯开他的衣衫,果然还有其他的伤!
他担忧地看着墨子染虚弱的样子,也忍心再询问其他的事情,先让他好好养伤。
花了半个时辰,徐枫终于处理好他的所有伤口,还熬了药让他恢复内伤。
“去找她。”
墨子染忽而轻轻地开口。
徐枫怔了怔,“小纪子?”
“她受伤了,很严重。”
“那你不把她带回来!”
“已连夜赶路……咳咳……只是事情有变。”他难受地咳嗽起来,想起郡王府的事情,眸光冰冷。
徐枫气得直摇扇,连忙夺门而出,但一时半间也不知去哪里找小纪子。
只是没想到,他完全不需要自己去找,一出门口就被流风带走。
很快,徐枫就来到一间客栈,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纪流苏,他连忙把脉,惊得脸色大变。
她的内伤比小墨子的还要严重几倍!
再加上高烧,完全是……不要命了!
“你这个护卫是怎么保护主子的,让她受这么重的伤!”徐枫忍不住破口大骂,忽而发现流风也脸色有些异常。
出于医者的习惯,他也探了一下流风的脉搏。
幸好,只是一个发烧的。
“这都是什么事?一个个都病了。”
流风目光紧紧地盯着纪流苏,担忧道:“盟……她没事吧。”
那日随她跳入瀑布后,他被水流不知冲刷到何处,醒来就被绑住了。
那种程度的绑匪根本不足为患,他轻松就能逃走,只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她,思考良久他决定回来看看会不会有收获。
果然,听见了她回到郡王府的消息。
嗅到草药味的纪流苏缓缓掀开眼皮,看着陌生的房间有些回不过神。
她记得自己从郡王府出来之后就体力不支,晕倒了。
忽而,一把白羽扇在自己眼前不断摇晃,“能看见吗?”
是徐枫的声音。
她蓦地扭过头,扯唇一笑:“如你所见,成功了。”
“但也差不多死人一个。”徐枫用扇子戳了戳她的腹部,正中受损的位置,痛得她倒吸一口气,“没有一个月你的伤都好不了。”
一个月?太久了?
纪流苏不满地蹙眉,忽而发现房间的角落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流风……”
他走出来,恭敬地点头,正准备从窗外跳出隐入暗处。
“回来,你可是在发烧。”徐枫连忙喊住。
纪流苏微微一怔,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刻命令他回房服药,良久,吐出一句:“辛苦你了。”
……
某院子里,一名神情冰冷的男子正在练剑。
每一个招式都狠厉至极,奔着对方的致命区域。
“找我有事?”
刚踏进门口的君哲愣了愣,他的察觉力还是这般敏锐。
“堂叔。”他低唤一声,心事重重地坐在石凳上,“我最近遇到一个人,想法有些改变了。”
他开始说着自己最近的经历,自始至终男子只是皱了皱眉头,练剑的动作未有停顿。
“所以,你想交出账本。”男子一针见血地说出他的想法。
君哲犹豫地点点头,“如果堂叔同意。”
“不同意。”他直截了当地拒绝,“账本我不会给你。”
“可是……那些百姓……”
“你不需要这种善心,我早已和你说过了。”男子动作熟练地收回剑,坐在他对面,语气冰冷如霜。
这次君哲没有再说话,迷茫地盯着桌面看。
良久,他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对了,我刚才说和纪流苏走得很近的人,就是廷尉。”
男子抚摸着剑蓦然一顿,眼瞳骤缩:“你确定?”
“不会看错了,他就在凉城,堂叔不信可以去看看。”
“纪流苏和他……是什么关系?”男子眼底,掠过一抹杀意。
“我本以为他们是一伙的,但前几日我又觉得不是了,在饭宴上他和林巧柔都抱在一块了,似乎更亲密些,呵,真是多情。”
男子凤眸危险地眯成一条线,手指抚过刀刃,低喃:“林巧柔。”
“四皇子,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奴婢在一旁恭敬地说着。
“嗯。”
眼见男子就要离开,君哲急忙道:“堂叔,这几日我想先住你这里。”
“随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