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郊外的一条偏僻小道上,停着一辆普通马车。
苏文雅一袭白衣,外罩白色连帽披风,站在冰天雪地里,看着远处巍峨高耸的城墙,仿佛要与这漫天雪白融为一色。
白雪皑皑,万籁俱静。
苏文雅伸出白皙的纤手想要留住天空飘落的雪花,可惜每当白雪落入手心处,便立即化为晶莹的水珠,失去了原本晶花的模样。
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看着漫天晶莹剔透的雪花,心中的空茫与这皑皑的雪色一样,苍茫、空冷、孤寂……
终于,苏文雅抬头望天,眼睫轻颤,口中喃喃:“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这样……也好。”说完走上马车。
等到马车离去,苏文雅原先停留之处,皇甫凕,薛明和吴铁三人现身并看着远处渐渐消失的车影。
薛明问道:“殿下,追吗?”
皇甫凕叹息:“我答应过静依,若有一天苏文雅想要离开便相帮于她。至于她和顾长青以后如何?我也爱莫能助。”
况且这本来就是顾长青的事,不是吗?
皇甫凕嘴角邪笑,他很期待顾长青回到京城而心爱之人去楼空后的反应;他很想知道世人口中足智多谋、清冷高傲的顾大公子对待男女之事时又是怎样的人?他相信那会是很多人都感到好奇和惊讶的。
话说顾长青一行回京途中。
“公子,休息一下吧!眼看着马上就要到京城了。”曹毅忍不住开口道。
自家公子自从知道苏姑娘已逃离东郡后,便简单地安排好军中事务,并把后续之事交给秦箫等人善后,他则马不停蹄地赶往京城。
原本顾长青从京城赶到东境一直是操劳不断,未曾休憩片刻;再加上战场之上,刀箭无眼,又受了伤,一直未曾好好养伤;现下又一路马不停蹄赶回京城,早已是疲惫不堪。可他对此却只字未吭,只有神色间的担忧越来越凝重。
曹毅看着自家公子憔悴虚弱的模样,暗自担忧:怕是公子现下早已是身心俱疲,一直都在苦苦强撑。
一路上,顾长青都在连连咳嗽。
钱乾递上水壶,“若是把自己折腾死了,你又要如何救她?”
顾长青喝了水,润润早已干哑的嗓子,“京城可有消息传来?”
钱乾终于收起往日对他的冷嘲热讽,难得安慰他,“这一路都没什么消息,想来也没出什么事情。”
顾长青手指紧握成拳,抵着口鼻来抑制因喉咙发痒而不断引起的咳嗽。
“若算路程,她应该前两日便已抵达京城,而近两日的消息还未传来。你知道的,瞬息万变的事情总是不如人意,可它总是会来。”声音低沉沙哑。
钱乾看着这样的顾长青有些不忍。
顾长青一直以来都是云淡风轻、清雅淡逸的,不会如此的消极低沉、无可奈何。
其实钱乾昨夜便收到京城来信,说是苏文雅在两日前重伤昏迷,至于现在如何还未可知。而他未敢将此消息告诉顾长青。
看着京城的方向,钱乾忍不住向上天祷告:希望顾长青到京城的时候苏文雅已经醒了,事情已经过去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
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人……是醒了,但……已经走了。
天色已晚,路上积雪未融,顾长青一行仍是疾马奔驰在官道上。
前方十里亭,有人燃着篝火,正在那煮水烹茶。
众人下马。
“四殿下。”众人都好奇皇甫凕出现在此的原因。
皇甫凕看了他们一眼,斟好茶水,“天寒地冻的,喝杯热茶吧!”
钱乾毫不客气地执杯自饮。
顾长青紧盯着皇甫凕,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曹毅站在顾长青身后,一动不动。
皇甫凕抿了口茶,淡淡道:“你回来晚了。”
顾长青袖中手指紧握,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眼眸中的伤痛和沮丧显而易见。
皇甫凕从亭中走出,“前日清晨,她就倒在这里。白衣、白雪被鲜血染红,宛如开在雪地的红梅,一片一片的,有她的,也有别人的。”
顾长青终于忍不住重重咳嗽,仿佛把整个肺部都咳出血来。心仿佛被千万只蚂蚁啃咬着,微微刺痛,不至于让你痛死,却也不会让你舒服地活着。
皇甫凕明明在说着苏文雅倒在血泊的情景,殊不知他的心里一直是林静依浑身是血的模样。他这样说是为了让顾长青难受,可这又何尝不是让自己想起往事,揭露自己的伤疤。
终于,他叹了口气,“她走了。今日辰时离开的。”
顾长青默然站在原地,不发一语。
明明是想要守护的,可即便是拼尽了全力,到最后还是无能为力。
皇甫凕神色恍惚,独自低喃:“静依,若当初我早些放你离开,你是不是仍然活在这个世上?”
可惜这问题没人能够回答他,可惜这世上没人能预知结果。
对于皇甫凕来说,爱人故去,心中的伤痛永远也无法抹平。即使他以后位高权重,美人环绕,但林静依这个人永远也回不来了。
看着顾长青的模样,皇甫凕苦笑道:“至少她还活着。”说完飞掠而去。
是啊!至少她还活着!顾长青无比庆幸。
活着就好,这样……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