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上了茶后,王一清注意到除了先前应话的小姑娘不甚在意地喝着茶外,其他人都有些局促,对此略有些讶异便抛开了,然后问些有关病人的事,一番话下来,葛祥贵一家总算是放开了。
没多久,孙胜便到了,王一清将情况一说,先让他把脉了。
孔胜是黑着脸把的脉,把完后,他便有些生气地道,“这是中毒了,不是告诉过你们病人这病不好治吗?连我都不敢随意开方子,你们还真是傻大胆,什么人开的方子都敢信都敢吃。”
“大夫,我们也是逼于无奈啊,他一直喊不舒服,总不能不治吧?况且,万一试试就能治好了呢?”葛根说到最后,声音小了。
“看看,这便是你们试一试的后果,试一试便要了他半条命,你们若想让他立即咽气就继续折腾吧。”
“孙大夫,你看看这张药方。”王一清将先前的那张药方递了过去。
孙胜看了他一眼,接过后,越看越吃惊,看完后,他将药方紧紧捏在手里,“这药方是谁开的?”
“谁开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看看这药方对不对症吧?”
“对症,真是太对症了!”孙胜兴奋地说道,“其实他这病我一直也在琢磨,可思绪万千都理不出一个头绪来,这下看到这个方子,竟解了我不少疑惑!真恨不得能见见这开方的高人啊。”
听到孔胜的赞誉,葛祥贵家的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不到葛如沫给出的药方竟得了孔胜这么高的评价。
王一清微笑以对,等他回过神来再说。
果然,没一会,孙胜便回过神来了,“那怎么他还会中毒?莫不是你们给他吃不该吃的东西?”最后一句,自然是对葛祥贵的家人说的。
葛祥贵一家自然是不认,猛的摇头。
王一清叹了口气,指着那打开了的甘遂说道,“孙大夫,还记得前段时间那批不合格的甘遂吗?”
“你是说?”孙胜恍然,难怪,这就对了。
“正是,那批甘遂我放在库房的偏角处,想着得空了便去处理了,哪知昨日店里的甘遂用完,王梁去库房拿,却拿错了。”
这种说法自然是往轻了说,其实孔胜知道,库房里哪还存放有合格的甘遂?甘遂在他们最近采购的一批药材里,还要几天才能到呢。不过这种说法自然比王梁贪图便宜以次充好来得好,毕竟一个无心一个有心。
在座的都听明白了,王一清承认了是回春堂的责任,葛祥贵一家直直松了口气。葛如沫也一样,可算是将她摘出来,虽然即使他们不承认,她也有办法让他们现形,可能简单处理好的话,谁也不想劳心劳力。
“那王掌柜,我爹怎么办呀?”葛根直问。
“去拿一颗清露解毒丸来。”王一清吩咐。
孔胜在旁一脸肉疼,这清露解毒丸是他们回春堂的镇店之宝,每年他们清河镇这边的回春堂也只分到不足五颗,不说千金难求,可也是极难得的好药了。可他也明白,病患现在的情况,用别的药肯定没有清露解毒丸效果好。
药丸一拿出来便室内生香,连葛如沫都暗叹了句好药。
服了药后,葛祥贵的症状有所好转,至少不再一直呻吟着呼痛了。
祥贵婶几人都露出了松快的神色。
王一清沉吟了片刻说道,“其实,你们拿来的方子很不差,我是建议你们继续按这方子抓药的。
说话间,他眼角的余光时不时扫向葛如沫。
葛如沫手端着茶杯,眼睛却盯着地面,似乎上面有什么有趣的吸引着她一般,对他们的话充耳不闻。
其实正如她先前和葛如玺所说的,病情是会发展的,此一时彼一时。而葛祥贵先前因误治,用了炮制不及的甘遂算是误治,损伤人体正气使病邪越深,十枣汤虽依然适用,只是病人可能要多受点罪了。
“可是,那药方上写着的三味药,不是都有毒的吗?”葛根还记得先前葛如沫说过的话,此时王掌柜还建议他们用那个药方,太让人疑惑了。
“你们放心,那几味药经过正规的炮制,毒性已经很小,可以忽略不计。用来治病,在用量上控制一下,完全没有问题的。”
王一清的话,相当于给了他们一颗定心丸,让葛根他们很是松了口气。本来他爹这事,即使揪出是药店小二的错,但他们对开了一张毒药方的葛如沫也不是没有意见的。如今总算是去了对她的敌意。其实王掌柜那番话,葛如沫先前也说过,只不过她人微言轻,没人信就是了。而从王一清嘴里说出后,却让葛祥贵一家深信不疑,真是讽刺。
稍晚,王一清征得葛祥贵家人的同意,给他们免了药费以及诊金,又帮他们去隔壁的药房买了点甘遂,在葛根一家子人的千恩万谢中,此事算是翻篇了。
而处理此事时,回春堂大门趟开并未避人,所以此事圆满解决后,可以预见回春堂的口碑必将更上一层楼。
在王一清将他们送出门时,秉着医者之心,葛如沫问了一句,“王掌柜,你说此事皆因店里的伙计误拿了药所致。然,我深以为能成为回春堂的伙计,并司捡药一职,至少应该懂些药理皮毛的,再不济也该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对上面的话能严格执行才是。不然类今日之事绝无绝迹之可能,那大伙儿来回春堂看病得多不放心啊,王掌柜以为呢?”
王一清脸上的笑容一顿,他以为将葛家安抚住了,其不追咎,便能让王梁逃过一劫的,不料...他环视一周,发现不少人都还在,他便知道不处理王梁是不行了。
“小姑娘说的是,王梁,你此刻被回春堂解雇了。”
“我——”王梁欲说话,却被王一清瞪了一眼,“赶紧收拾你的细软,走人!何二,把这个月的工钱给他!”
处理完王梁,王一清回头看葛如沫,发现小姑娘神色淡淡,并无任何得意快意的表情。不由得暗自感叹自己老了,竟连个小姑娘的心思都看不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