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氤氲着湿气，病房里的加湿器往外冒着水气，一切看上去那么的安静。
    乔烟觉得一阵头晕。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她心中一喜，轻声喊道：“顾锦川！”
    可眨眼再一看的时候，站在门口的人是李乔司。
    他低着头，神情中有些抱歉，双眼布满了红色的血丝。
    缓缓的开了口，却是乔烟最讨厌听到的话，“对不起，乔烟。”
    乔烟能感觉自己的身体抖了一下，是那种害怕到了极致的颤抖，“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她连走带滚的下了床，摔倒在了病床边，抬头的时候满眼晶莹，“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你做错了什么吗？”
    李乔司不肯抬头，只是把头低着，歉意中有些害怕。
    乔烟特别狼狈的半爬了过去，拉着李乔司，“顾锦川他怎么样了？”
    那种几乎已经知道了结果，有些肝肠寸断的心情，让乔烟几乎窒息了。
    李乔司一瞬间就哭了出来，蹲了下来，“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能留住顾锦川......”
    天地之间，仿佛顷刻就坍塌了。
    原以为，天很高，地很厚，可坍塌下来，也不过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
    甚至不要一瞬间。
    原本以为一瞬间很快了，可还有比一瞬间更快的，就在对方话音落下的时候。
    天地混沌。
    乔烟哭得撕心裂肺，“不要，不要，顾锦川，锦川，别走！”
    她猛烈的摇着头，悲伤的感觉无以复加。
    随着一阵晕眩乔烟睁开了眼睛。
    桌子上的加湿器在往外冒着氤氲的水气，床边站着苏桐叶，她关心的抚着乔烟的额头，“别哭了别哭了，没事没事。”
    乔烟紧紧的抓住了苏桐叶的手，慌慌张张的说着，“阿姨，我做噩梦了，阿姨，我梦到，梦到......”
    这几个字说出来，乔烟都觉得是一种极度的难过。
    苏桐叶把乔烟揽在了怀里，“别说了别说了，阿姨知道怎么回事，噩梦只是噩梦而已，没事的。”
    在苏桐叶的不断安慰下，乔烟总算是平静了一些。
    她好害怕失去顾锦川，即使是在梦里，那醒来的时候也会觉得甚是难过，那种窒息的感觉她觉得自己一天承受不了两遍了。
    见她好转了一些，苏桐叶这才放开她，体贴的问道，“你要不要吃点东西，你现在身子好虚弱。”
    乔烟摇头，直接了当的发问，“顾锦川呢？”
    “他现在还在手术室里，你睡了差不了五六个小时了，手术最快也还要三四个小时才能做完。”
    乔烟点了点头，准备下床，“那我现在去手术室外面等着他。”
    苏桐叶无奈，拉也拉不住，只好让护士弄了个轮椅过来，“你看你路都走不了了，就坐在这个上面，我推着你过去就行了。”
    乔烟想说不用，可真当脚步踩在地上的时候，还是感觉有些抓不住，只能坐在了轮椅上礼貌的道谢。
    手术室外。
    乔烟幽幽的望着关着的门，忐忑的想着关于顾锦川的一切。
    气氛有些沉重。
    苏桐叶不知道何时开了口，“小烟啊，阿姨要给你道个歉，之前强迫你去怀顾锦川的孩子，是因为那段时间顾锦川根本就不接受去手术，甚至还在挑选墓地，所以我就慌张了，我为了我的行为向你道歉。”
    乔烟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苏桐叶，恳切的摇了摇头，“嗯，我能体谅，您也只是太着急了，毕竟作为大人来说，想的跟我们还是不同，确实，后代这个事情，也很重要了。”
    看着乔烟原谅的眼神，苏桐叶也终于是一颗心放了下来。
    她握住乔烟的手，“后来我听李医生说了，可能是因为你的原因，所以顾锦川想要去手术了，我拜托了李医生用借口去骗顾锦川，好保存一些他的精、子，好在李医生也完成了这个任务，其实我知道这样做多多少少有些绝情，但是你也知道大人的世界，有太多的为难。”
    苏桐叶无奈的摇了摇头，在大人的世界里，他们承认，考虑事情的时候带了太多的现实色彩了。
    可生活中，总是要有些人去考虑这些现实的东西的，年轻人不去考虑，所以只有他们考虑了。
    “桐叶集团很大，大到有时候我自己都无法想象，我怎么把生意做得这么好，遍布全球了？也不是一家小公司，说给谁就给谁，是桐叶集团啊，一个商业帝国，如果不是血缘关系的继承人的话，我们真的没有办法去拱手让人，因为不管给谁，只要不是顾家的人，那么将来桐叶集团必然的改了姓名，这是我跟我先生都不能忍耐的事情。”
    也许只有商场上的人懂这种感觉吧。
    她不强求乔烟会懂，可乔烟却是如此的善解人意。
    “阿姨，我懂你的感觉，没有人会怪罪你偷偷偷了顾锦川的精，子，总是要有人考虑一些现实的问题的，您挑起了这个担子，我就觉得很了不起了。只是我希望您做的事情是多余的，我希望顾锦川会好好的出来，慢慢的痊愈。”
    苏桐叶激动的点了点头，抬眸看了一眼顾秉光，“我想我找到了自己要的儿媳妇了。”
    顾秉光也笑了笑，开着玩笑活跃着气氛的说着，“苏董事长不去追求那些门当户对了吗？”
    苏桐叶轻拍了一下顾秉光，“又在嘲笑我了，当初顾大官员不也一样追求门当户对吗？”
    顾秉光只是温柔的笑了笑，纵使眉眼之间有如同沟壑一般的皱纹，但依旧掩盖不了年轻时候的风华。
    乔烟想，顾锦川的那份温柔大概就是遗传的他爸爸的吧。
    等待的时间，总是煎熬，乔烟算是彻底的体会到了一次。
    长达十个小时的时间里，她先是昏睡了五六个小时，而后在手术室的门口坐了三四个小时，当计时整整到十个小时的时候，她心中的一根弦越绷越紧，越绷越紧。
    等在外面所有的人都有些焦急了。
    而顾秉光就负责安慰大家的焦急。
    后来乔烟有问过顾秉光，那天的时候，他那么淡定的安慰着他们，自己心里不着急吗？
    对方给出的回答是：着急啊，怎么不着急，比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要着急，可他是一家之主啊，如果他倒下了的话，所有人连一个坚强的后盾不是都没有了吗？
    手术室的门打开的时候，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一下，因为不敢太大声音去呼吸，怕扰乱了一些什么，总觉得好的事情是值得屏息等待的。
    苏桐叶快速的推着乔烟走了过去。
    先是医护人员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带头的几位医生满眼皆是疲惫，红血丝清晰可见。
    “怎么样了顾锦川？”
    李乔司先是取下了医用的口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估计在做手术中，他自己也大气都不敢喘吧？
    乔烟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李医生，看着他的嘴巴，希望从里面说出来的事情，是自己心中想的事情。
    李乔司的这一口气，像是叹了一个世纪那般的久。
    “可以转去重点的病房继续观察了。”
    话音落下的时候，乔烟完全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愣愣的愣愣的抓着轮椅，过了半晌，缓和过来之后抬头看着喜极而泣的大家，自己也忍不住哭了。
    李乔司摸了摸酸胀的眼角，只有他知道，手术中经历了多少次惊险的时刻，就在他都以为顾锦川可能撑不过了的时候，他却依然保持着生命体征。
    他想起了上学时候老师教的那一句话了，生命是带着痛感的，可生命也是顽强的。
    在见识过太多生离死别的医院里，他曾经一度觉得，生命这个东西太脆弱了，脆弱到让人觉得满身的负能量，可今天他对生命这个词彻底的改观了。
    它可以坚强。
    “我们帮他把应该换的器官都换了，庆幸的是，没出什么意外的状况，并且状态十分好，我想的话大概只需要休息三天左右就可以出院了。”
    乔烟站了起来，虽然有些不稳，但还是给了李乔司一个拥抱，“你辛苦了。”
    李乔司欣慰的笑了笑，拍了拍乔烟的肩膀，“你也辛苦了。”
    顾秉光着急的问道，“什么时候可以去看顾锦川？”
    “送到病房就可以进去看他了，不过一次只能一个人。”
    李乔司这么交代着。
    苏桐叶还沉浸在手术成功的喜悦中，迟迟都走不出来。
    乔烟拉起苏桐叶的手，眼神里泛着泪光，“阿姨，我们算是赢了命运吗？”
    苏桐叶更加激动的点了点头，同样眼泛泪光，“嗯，我们不光是赢了命运，还赢了锦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