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许进不许出?”蒙篆率先发问,这种规矩通常只有在要面临战争的时候,城守因为需要壮劳力修护城墙,才会有这样的要求。
“是啊!今天早上的新规矩,百姓男子每天可进10人,出3人;商人可进20人,出10人。”
那瘦小的流民抬头回应道。他这样一说话,其黑一块白一块的面容便让王眉看了个清楚,正是蒙篆当日带着的,那个说话做事异常谨慎,书生打扮的“阿应”。
这阿应见王眉看来,面上却是一红,嘴上还不忘继续道:“我看你们两个也不是什么大商贾,该干嘛干嘛去吧,这南阳城如今已经快要并到河南王的麾下啦!”
“哈,什么时候大梁朝轮到乞丐置喙了!”
就在阿应话音一落的空档,一个略显尖锐的男声突然响起,王眉望去,却见是一商贾打扮的瘦小男子。
这瘦小男子留着为数不多的胡须,此时随着他说话,一抖一抖地动了起来,让人看着便觉得忍俊不禁起来。
只不过,他的话却给了王眉一个很好的台阶,虽然知道阿应是好意,但是她必须进入南阳,她要确定圆妪、常青的安危。
“正是,多谢小哥提点,只是大梁的朝事还是莫要随口议论为好。”
王眉附和那商人一句,随即扭头向城门而去,阿应在其身后神色复杂,却也没有多加阻拦,反而是暗中伸手抓住了蒙篆的衣摆——那王家小郎想要求死他管不了,可是自家大哥他是一定要阻止的。
谁知,蒙篆却转过头来,一边无比坚定地拉下他抓着自己的手,一边一脸温和地对他道:
“这里有几个铜钱,小哥拿去给家里添些柴薪取暖吧。”
阿应毕竟只是个书生,在蒙篆抓住他的一刻便知道,自己再无法阻止对方。可是随后蒙篆的话,却令他眼睛中亮光一闪——这暗语是说?
他随即接过那几个铜钱,一脸欢愉地走向了城墙根的其他流民,逐渐混入其中不见了踪迹。蒙篆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不再多逗留,赶忙提起步子向王眉靠去。
而之前出声讽刺的商贾眼中却是闪过一丝笑意:“有意思!有意思!王谢者,果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同一时间,王眉已经到达了南阳城门处,她一身华贵的紫色绸缎,脚下所踏木屐,以及天生便高人一等的气势,令得城门处原本想要上来喝止的守卫不自觉便收敛了对待平民百姓时的嚣张气焰气焰:
“这位小郎,今日城内新令,入城者白丁只得十人。”
守卫很自然地将王眉商贾的身份剔除,只说了白丁人数。
王眉浅淡地看了一眼守卫:“若有城内保荐呢?”
守卫闻言一愣,似是没料到对方竟然会知道这个例外的规矩,通常如果一城封城,却因为各种需要,允许那些大的商户,或者是达官贵人保荐,请有识之士进入帮忙谋划,解决困局的。
“那自是没有问题,只是不知为小郎保荐的是?”
守卫小心翼翼地问道,通常有资格保荐的,不是上级尉官,便是那些士族大家支持的大商贾,无论是哪个,都不是他一个小小城门卫能够得罪得起的。
“朱雀街,王氏鉴宝。”
王眉声音一出,那守卫便一脸恍然的神情,他脸上迅速地堆出两朵笑云,带着些讨好地道:
“原来是王氏的贵客,不知保荐书……”
“没有,你直接通知王氏的掌柜来接我。”
王眉面上没有意思窘迫,反而是理直气壮地要求道。
谁知,那守卫听到王眉没有保荐书的时候,脸上的讪笑便是一收,重新严肃的面庞上带了明显的不屑和嘲笑,对着他身边另外一个守卫道:
“现在想要进城的叫花子,花样是越来越多了!小子,你这一身锦服是哪里偷来的?!你就算装也要装得像一点!你以为穿上锦衣就是士族了?!哈哈!!没见识的土包子!”
他挑衅地看着眼前这个妄图混进城内的叫花子,嘴里的话夹杂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
“吹牛都不打草稿!还想让老子们为你白白跑腿?!我呸!就凭你也能让城里王氏鉴宝的大掌柜来接人?你当你是王家嫡系啊?!!大言不惭地指使爷爷!!连个扈从都没有,还装什么士族?!”
然而他话还没完,就觉得眼前一花,一道黄光闪过,这守卫竟然以极其扭曲地姿势飞了出去,整个人如同被巨大的钉子定在了城墙上一般。
这股大力直接将他五脏六腑碾碎,使得他刚刚摔上城墙,便开始大口吐血,其内夹杂着内脏的碎块。
“对我家小郎不敬,便是侮辱我琅琊王氏,辱我琅琊王氏者,死!”
蒙篆的声音如同晨钟暮鼓一般回荡在城门的门洞之内,震得其余的守卫眼前冒出一阵阵的金星。可是他们此时连举起手中的长枪都做不到,其内较为机灵的一人,连忙大声喊道:
“小郎息怒!!!奴这便去请王氏掌柜!!!小郎息怒!!!!”
说话间,他便犹如脚下生风一般奔入了城内。王眉站在城门门洞里,巨大的阴影挡住了她的容颜,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而看不清,反而让人更加忌惮。
不多时,从正对城门的青龙大道上,远远便听到车轮辘辘之声,两头青牛拉着一架蓝顶的篷车从一条旁街上拐了过来,逐渐露出其上壮实的御者。
那牛车看似缓慢,但是其速度却极快。仅仅五息过后,这车便跨过了三里的距离停在了城门门洞的内侧。
直到这时,城门外的众人才看到,来的并非一辆牛车,其后竟然还跟着两三辆不同颜色的牛车,看其轴承,便知端坐其内,必是极其舒适稳当的。
而端坐其中的人,自然也是非富即贵之人,毕竟在这乱世,供养这样一辆牛车一月的费用,便是小户人家三年的口粮。
而也正如所有人想的那样,牛车稳稳停下后,从其内出来的中年人确是一身锦袍,高大的身材绝不是小户人家饥一顿饱一顿能够长成的。
其面上虎目不怒而威,一张嘴,一口普通人家难有的白牙便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只是这明显是富贵人家打扮的男子,在见到城门洞内的那个,只到他胸腹的少年时,一身的威势却骤然僵住,他似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少年,仿佛见鬼一样,面上一白:
“十七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