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眉一步踏上这七色光芒构成的通道,不同于齐飞刚刚支起的防护,这通道里静得仿若死境。
看着前面蹒跚前进的同伴,王眉最后一个踏入仙音音与阳极天为他们构筑的这条通往外界的路,这条她走了三十余年的路。可是,不知道为何,王眉心底却弥漫着无尽的怅然。
她有些不敢想,那个阴晴不定的仙音音之后会如何?或许,会与阳极天在这葫芦界重新开始一段人生?又或许,会在将陈娥制服后,她终与念念不忘的大阳哥归于沉寂……
王眉一步一步向前,葫芦界的三十年彷如梦境一般从她眼前一幕一幕闪过,在这里她开始踏上了一条同以往不同的路,她不再是那个家族中的病秧子,不再是那个走两步路就会咳嗽吐血的王家继子……
如今她已经成为修者的一员,甚至已经苏醒了原本并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而未来的这条路,对她来说,也许才是真正的险阻,这条路的尽头,才是真正的未知……
脑中思绪繁杂地掠过,前方的伙伴已经相继离开通道,回到了万千红尘界,宽阔的通道里,只有王眉的脚步声还在回响。
一步,紫色的裲裆铠脱落。
一步,紫色襦裙的少女迤逦而过。
再一步,紫色长袍的束发少年,仗剑缓缓前行。
最后一步,少年忽有所感,他一直前进的脚步稍滞,这停顿大概有两息,他似是终于叹了一口气,最终扭过身,一道冰一样的细丝在这一瞬间射入了他的眉间,他眉间原本的那点紫色被这银色一盖,掩去了他最后一丝属于女子的柔美。
“哎……小魔星……还是太心软。”
仙音音的声音最终在通道中回响,王眉的整个声音却已经完全消失在了通道黑漆漆的一头。
不论仙音音的叹息,王眉一步迈出,便感觉到巨大的天地威压朝她压来,她只觉得眼前金星不断冒出,她体内磅礴的阴阳两气亦被这天地之间的压力束缚,渐渐压缩成了极细极细的一丝。甚至连她打通的正经与络脉,都因此压力被压缩了三分之二的体积。
若说在葫芦界内她体内的阴阳二气如长江大河,那么此时她的体内留存的阴阳二气连建康城内的护城河都算不上,至多能够算是长安巷内的沟渠。
这压力的副作用也极其明显,由于经络的突然被压,王眉只觉得自己原本强健的身体逐渐被削弱,一阵阵晕眩袭来,令她的胃部翻腾,眼看便要吐了出来。
王眉知道,既经络被大世界压缩后,她的神识上的成长也要被相应压缩到一定的境界。原本她身体重组之后,神魂已经一跃上升到了一段三转的境界,如今这样一压,不知会不会被打回原形……
紧接着一阵强烈的刺痛再次从识海内传来,她仿佛听见自己重塑的识海发出哗啦啦地一阵倒地声,但是她却没有力气内沉识海去看一眼自己的识海之域了。
这种被重锤敲打随后又被大力压挤的疼痛,令王眉面色苍白,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她发际滑落,幸而她出来的地方身后便是一棵巨大的槐树,此时王眉已经顾不得许多,直接向后倚去。
可是她接触的,并非是硬邦邦的树干,反而是一句温暖的身体。她此时虽然好奇,是谁能够在此时接住自己,但她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睁开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眉终于感觉到头不再晕,四肢不再乏力,她睁开眼,还没等探知自身状况,便见到萧博远披散在她胸前的一缕长发。
“阿远……”王眉低声唤道。
她的这一声唤,却仿佛是一道晨光,将四周灰暗黑白的世界惊醒,重新恢复了彩色的模样。萧博远凤眼微睁,看到自己怀中清醒的王眉,刚想露出一丝温暖的笑容,便听一声佛号响起:
“阿弥陀佛,既然王施主无碍,老衲便带弟子先行一步了。”
说着,王眉便感觉自己周身一轻,竟被不知名地力量从萧博远怀里强行拉了起来,她刚刚凭借自己的力量站好,那股强拉她起来的灵力便是一撤,使得王眉差一点点便摔在了地上。
她循声望去,逐渐看清了自己身处的地方:
这里依旧是他们被吸入葫芦界之前的那片树林,只是之前与释君白对峙的金不落此时已经不见踪影,反而是另外一个身着布衣草鞋的白须老人正双目炯炯地看着她。
见她此时逐渐清醒过来,那白须老人面上现出一丝暖意,随即开口:
“老和尚,你就这么对待小辈?莫不是欺负人家长辈不在此地吧?”
“兼爱尊者说笑了。”释君白双掌合十放于胸前,冲着那白须老者行了一礼。随即也不再等王眉见礼,脚下金光一闪,一座巨大的莲座便出现在他身下。
他只静静地看着王眉身后的萧博远,王眉便感觉到一股庞大的神识笼罩过来,她只觉得自己神识一痛,本能地想要抵抗,对方却在这一下后收回了威压。
身后的萧博远却也已经抬步向他走去。待萧博远也上了莲座,释君白才对着白须老者淡淡道:“尊者,此间事了,君白便带着弟子回山门复命了。”
说罢,也不待白须老者说什么,便自顾自地金光一闪,飘然远去了。
“王氏十七郎,见过长者。”
释君白前脚刚走,王眉后脚便深深施了一个晚辈礼。听到释君白对老者的称呼,王眉哪里还不明白,这看着慈眉善目的老者便是卢湛的师父,墨门的掌权人之一。
“哼,看来如今佛门是越发的骄横了。”
兼爱尊者显示从鼻子内冷哼一声,之后才恢复了一贯的笑容,他看着眼前这个紫衣的少年郎,从心眼里感到满意,所以再出口的话也就和善了许多:
“你便是我门下两个弟子所说的王十七?”
王眉从一醒来便已经发觉,这一片树林里只有自己、萧博远以及兼爱尊者和释君白。其他出来的人已经不知所踪,虽然暂时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却并不妨碍王眉作答:
“正是。请问尊者,我的那几位朋友,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