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城上,那些守城士兵们看的目垂欲滴,珠光迸放。
龙骑军虽是大周的禁军,什么时候有这般勇猛过?
那不是人!是天降的神兵!
城楼上,苏灿的两员副将,双手搭在女儿墙的凹槽上,恨不能把脖子伸到混战的地方,看个究竟。
能做到一郡副将,两人的实力自然不差。但是,他们却被城外的那只骑兵深深的折服。也被那位统帅轻骑的将领深深的吸引。
左边的副将诧异道:“那是何人?我大周军中何时出现过那等悍勇的将领?”
右侧的副将说道:“有何奇怪?龙骑军乃齐王殿下亲率的大军,囤集于宗周大内,自古以来,禁军出高手。”
左侧副将道:“你看那人驰骋叛军阵营,数次孤军杀入。之前他冲破了步兵的四道防线,刚才又破了铁骑冲阵。两军对垒,破阵意味着什么?”
右侧副将恍悟道:“阵型被毁,那就是兵败如山倒。”
左侧副将呼出一口寒气,赞道:“那是五百骑,若是给他五万骑兵。叛军必定会被杀的丢盔弃甲,抱头鼠窜。”
“厉害,攻陷敌阵,而不贪念斩获。破敌铁骑,仍能在战圈中游刃有余。世间人,非龙心虎胆,断难做到。那名将领,当真了得啊。”右副将叹了口气,神色之中充满了无限的崇拜之情。忍不住的幻想到:若是那人换做自己,该有多威风……
“快看,铁骑的战圈要被撕裂了。”左副将唾手指去。
右副将看去,颇为欣喜,却有苦恼黯然。他摇头说道:“不行了。他们剩下三百人不到。叛军中军,还有三万敌军。还有,若是等那些被冲散的士兵缓过劲来的话,龙骑军就陷入五万敌军的重重包围中。”
“我们城中还有多少兵马?”
“两万能战之力。”右副将似乎知道对方的意图,随即接口道:“不要想着出城,我们出不去的。叛军中攻城的前军,虽有损伤,却依然有四万之众。”
左副将深深的望了一眼城外,烟尘中纵横肃杀的龙骑军,愤恨懊恼的锤击着城墙,怒道:“都激灵点,压住敌军。”
一名弩兵小声说道:“将军,我没箭了。”
“我们也没有了。”
一位城门校尉跑上城楼:“将军,城门撼动,好像……好像要被破开了。”
左副将急道:“叛军没有云梯,你们又没有箭矢。这里用不着你们了。现在,都随跟本将到下方守住城门。”
右副将喝道:“校尉,传令下去。城楼上的弩兵全部撤下,守护城门。”
……
兽甲嗜血,铁胄森寒。刀来剑往,戟戈槊穿。
肃穆萧瑟,骄阳似血。
姬长空长槊或劈,或挑,或刺,或格,混若一柄噬魂的神兵,在他的手上,施展出十八般武器的变化,七十六路枪法的精髓。
真气源源不断的游动周身,让他手中的长槊上面的锋刃,变得削铁如泥。笨重的铁骑,招式缓慢,戟法沉沦,在技巧上不能后发制人,在力量上也不能先发制人。
随着姬长空的长槊舞动,倒在他两侧的铁骑越来越多。
龙骑军跟着姬长空一路厮杀。斩获颇丰。
奈何以寡敌众,一剑三戟倒能安然躲过。却在百刃齐至的时候,无可奈何。
姬长空毫发未伤,他坐下的战马却是创伤累累,若非姬长空有真气给予,断然无法长持。
其他的龙骑军没有浑厚的内息,他们大多数在战场中磨砺,本身的修为整体徘徊在神骨三重,并没有旋气于物的本领。在两军交戈阵前,占优的就是他们身经百战的对战技巧,跟凛凛的杀气。
他们的战马血流如注,动作迟缓,哀鸣丝毫。为英雄的色彩增添了几分悲怆。
有的士兵,战马倒地,很快就会被叛军围在铁骑之下,或是践踏,或是寒戟突刺。
还有的,一路斩杀,筋疲力尽,被铁骑砸落马下。一旦落地,十余柄锋利的刀芒呼啸而上,乱刀狂舞,血溅五步。
在铁骑的包围圈中,厮杀了半柱香的功夫,姬长空带着队伍破出战圈后,带来的五百龙骑军,只剩下二百人不到。
那些人,一个个汗透青衫,血染战马。看上去,宛若骑着嗜血宝马的索命阎罗。
姬长空勒住战马,旋身回首,右手按在胸前,为他们喝彩:“为了大周!”
“为了大周,吼,吼!”
姬长空长槊换手,在马背上舞出一圈寒芒,双脚猛勒战马,马蹄声扬,激起重重气劲,如电驹光影,直冲叛军腹地。
身后龙骑军撕裂青衫,绑在长槊之上,跟双手牢牢的固定在一起。长槊笔直,锋刃超出战马一米,宛若刺穿一切的独角兽。随后组织阵型,驱马追随。
叛军先锋大将张铁豹见势不妙,气急败坏的擂鼓,命令身边副将道:“快,步兵出阵。挡住他们。”
张铁豹现在才对那支几百人不到的骑兵刮目相看,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士兵会损失多少,而是开始担心,对方杀到中军。如果是那样的话,三军之间的联系就会被从中切断。军心必定大乱。
张铁豹的意图就是要攻城,拿下潼关。只要等待一段时间,破开潼关的城门,前军杀入城内。那他这一仗就算是大获全胜。
这也是之前,张铁豹丝毫没有把后面的龙骑军放在眼里的原因,毕竟几百人,怎么可能跟大军抗衡?
可是,但自己亲自擂鼓助威,并且亲眼见证了那些龙骑军的单兵作战能力之后,张铁豹就彻底清醒了,他的担忧正在一步步转化为现实。
姬长空已经不可阻挡。龙骑军更是斗志昂扬,一个个意志坚定,有一种回光返照,大杀四方的视觉冲击。他们身上鲜血淋漓,看起来像是死神,根本不是温顺的士兵能够比拟的。
河洛安定了将近十年。修生养息十年。而参军的士兵,大部分都处于十八九岁的年龄段。十年前河洛大战,上官羽入驻河洛的时候,这些士兵都还在自家门前玩泥巴呢。
他们一路北上,攻城略地,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守城的大周将领贪生怕死,还有力量不济。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被光禄侯的威名给吓的。
所以,很多弃城投降。真要碰上硬仗,上官羽麾下的士兵也是会跟别人一样,产生战争恐惧的。再加上,张铁豹的麾下,还掺杂着两万多名刚刚投降过来的士兵,军心军容本就不那么齐整。
不过这样正说明,光禄侯的威能是多么的强悍。那些投过去的降兵降将,还真的没有人胆敢临阵倒戈。
铁骑阵被破去后,张铁豹能够指挥的军力就只剩下两万步军。
步军压阵,面对轻骑兵本来没有什么优势可言,但统兵的人是张铁豹!
姬长空跟龙骑军跟叛军步军阵营相距八百米,本该势如破竹,乘胜出击。可是姬长空并没有那样做。
他号令骑兵停下。龙骑军一个个露出不解的神情,他们问道:“将军,以骑兵之锋势破敌军之步檑,他们那是螳臂当车,为何要停滞不前?”
姬长空长槊指去,说道:“不要小看步军,他们一字排列,宛若长蛇,应该就是兵法中的一字长蛇阵了。”
姬长空所指之处,叛军步军阵型硕长排列,足有百丈之长,层次分明,长戟兵、枪兵、刀兵,依次排列。
除此之外,步军阵型的左侧还有一千名精骑,由一名大刀霍霍的骑兵副将统领。跟齐刷刷的步军相比,骑兵虽然显得极为突兀,却是战斗力最强劲的一环,像是一个蛇头。
这等排兵布阵之法,的确是一字长蛇阵无疑了。
龙骑军后方,被击溃的铁骑跟盾牌兵开始集结。姬长空身边的一个骑兵,狠心说道:“将军,管他什么阵型,我们骑兵天克步军,顺天而行,何惧之有?”
姬长空说道:“不,一字长蛇阵,实乃制敌以静的兵法。你现在看起来他们一字排开,好像我们只需要一次冲锋,就能撕裂他们的防守。那就错了。”
姬长空策马,在骑兵前面踱来踱去,看着前方的叛军步阵,接着说道:“一字长蛇,以慢打快,以静制动。看似僵死的蟒蛇,实则暗藏凶险。攻其头,则尾应。攻其尾,则头应。攻其中断,则首尾呼应。”
有人说道:“那无论我们攻打哪里,都是被包围的结局?”
“按理说,就是这样!”姬长空说罢,闭目垂头。
后方杀声传来,铁骑跟盾兵完成了集结,对姬长空他们展开了扇形的合围。
龙骑军左右环顾,急道:“将军,难道我们就在这等死吗?”
现在,谁都清楚,如果他们再被包围一次,那就无法突围。他们身上都有创伤,人疲马乏,只凭着信念而战,若是让将近五万大军形成合围,纵然再厉害,也无力回天。
前有长蛇拦路,后有虎狼驱驰,这等绝境,即便是铁打的汉子,也有胆颤无助的时候。
“别急,让我想想,我得好好想想。”姬长空说完,慢慢的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