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她高兴,他丢下所有宾客,偷偷带她落跑来这里吃火锅。他看到她的笑,比他将一颗硕大的钻戒套在她手指上还开心。两个人吃火锅太寂寞了,他打电话叫上安小离与李承昊,那时候,他以为他们四个人会修成正果。
“我只要坐那一桌。”池斯年不容商量道,他明明知道,去所有曾经跟她一起去过的地方,他都会心痛。但是他就是忍不住,想要去看看,越心痛越证明自己还活着,没有行尸走肉。
程靖骁不能吃辣椒,他随意看了一眼别人锅里飘浮着红红的辣椒,他心里就直发怵,“斯年,要不我们去吃西餐,韩氏料理,意大利面,吃什么都可以,就是别吃辣椒。”
“有清汤。”池斯年言简意赅的解释。
“先生,真的很抱歉,她们是熟客,而且客人已经到了,如果你坚持要坐这一桌,可以等一等,等她们吃完了,就轮到你们了。”
“他们有几个人?”池斯年执着道。
“两个。”服务员如实道。
“那好,我去跟他们谈。”池斯年说完,径直向016号桌走去,程靖骁无奈的跟上,“斯年,吃火锅而已,你至于那么较真吗?”
池斯年没有理他,他已经来到016号桌,“你好,我叫池斯年,请问你们可以将这个位置让给我吗?”
池斯年站在016号桌前,奇怪,他又出现幻觉了吗?为什么他看见雪惜与安小离坐在这里吃火锅?他连忙闭上眼睛,然后再睁开,眼前的人依然没有消失,难道他的幻觉严重了?他转过身去,看着紧跟而来的程靖骁,说:“靖骁,我好像看见惜儿了。”
程靖骁跟在他后面,看到四人座位上坐着两个女人,其中一个是让他恨得牙痒痒的女人,还有一个,可不是苏雪惜。
程靖骁目光狠狠地盯着安小离,安小离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镇定下来,她轻讽道:“哟,程大公子,有钱人还来吃火锅?真是稀奇啊!”
“很稀奇吗?我也是人。”
“哟,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不是人了?”安小离冷冷道,“嗯,也对,有些人披着人皮,尽干些不是人的事。”
“你!”安小离三言两语,就挑起了程靖骁的怒火,她这张嘴,说起甜言蜜语来,可以将你腻死,但是一旦损起你来,你恨不得从来没有认识过她。
雪惜是背对着他们坐的,她听到池斯年的声音时,整个人都愣住了,世上怎么有这么巧的事,阔别三年,他们居然会在小小的火锅店里重逢。
雪惜浑身一震,根本不敢去看池斯年,她虽然没有看他,却能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她的身上,她突然局促不安起来,手里的筷子不知道该放下还是该继续拿着。
心跳乱了节奏,她勉强控制住自己不要慌,轻轻放下筷子,转头看着他。
三年未见,此时乍然相见,雪惜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即使在演艺圈那样的大染缸里已经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但是在面对池斯年时,她一样功亏于溃。
他瘦了,也黑了,显得整张俊脸棱角更加分明,他那双黑色的双眸,深邃得仿佛随时都会将人吸进去。雪惜错开目光,站起来礼貌地向他们颔首,“池先生,程先生,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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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惜心里巨浪翻腾,仍旧勇敢地直视池斯年,目光不闪不避,清澈见底,没有一丝波动。仿佛只是偶遇了一个曾有几面之缘的老朋友,客气而疏离。
池斯年盯着她,想要从她脸上找出一丝慌张之色,但是他失望了,他眼神一黯,心里轻轻咀嚼着她疏离的称呼他,一时口苦心也苦,他伸出手去,“苏小姐,幸会!”
雪惜看着他的手,搁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握紧,她坐着没动,池斯年伸出去的手也没有收回,两人无声僵持着。
雪惜抬头看他,他亦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太清澈,他的眼睛太深邃,他们都想看清彼此,却都看不懂彼此了。
三年的沟壑,三年前的伤害,在他们之间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墙,隔在他们中间。
雪惜暗暗吸了口气,她站起来,伸手与他握了一下,双手交握时,仿佛有一股电流直击她的心脏,她的心跳猛地一窒,然后快速跳动起来,她急忙缩回手,目光四处游移,就是不敢像刚才那样坦然地看着他。
池斯年盯着自己僵在半空中的手,掌心还残留着她小手柔软的触感,池斯年五指紧握成拳,似乎想要留住她手心的温度。他没有看雪惜,否则他一定会发现她其实没有她表现出的那么淡定。
雪惜径直坐下来,没有再看站在那里的池斯年一眼。她的心跳得很急,每一下都撞击到了灵魂深处,她垂着眼睑,在心里拼命骂自己没出息。
重回海城,她就该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这三年,她从来没有刻意打听过他的消息,安小离几乎不向她提起他。
后来她收到安小离寄来的请贴,看到新郎的名字时,她吓了一跳。她还记得三年前那天晚上,她在医院里保胎。安小离来看她,抱着她伤伤心心的大哭一场,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雪惜担心她,怕她出事,就请宋清波去找她。后来宋清波告诉她,那天是李承昊与蓝玫瑰的新婚大喜。她心里重重一疼,她们到底还是被最爱的那个人抛弃了。
李承昊结婚半年,蓝玫瑰给李家生了个儿子,李家大肆庆祝,比李承昊当初结婚时还办得隆重,那天晚上,安小离打电话来告诉她,她决定接受程靖骁了。
她知道,安小离才是一个真正敢爱敢恨的人,她一旦决定放下,就不会再拿起。安小离跟程靖骁交往期间,程靖骁几次传出与某某千金订婚的消息,然后又几次传出与某某千金悔婚的消息,雪惜知道,这都是因为安小离。
他们几度分分合合,她以为他们最后能修成正果,但是看到请贴上新郎的名字时,她吃了一惊,打电话给安小离,问她跟程靖骁怎么了?这次是闹真的?
安小离咬牙切齿的说:“他能包海城最好的酒店,我也能在海城最好的酒店包一层,我膈应死他,不膈应死他也膈应死他老婆。”
雪惜擦汗,这是结婚吗?这分明就是小孩子玩过家家。
她以为安小离是开玩笑的,结果她还真的在程靖骁结婚的那家酒店包了一层,因此她才再三犹豫要不要回来。
程靖骁是池斯年的朋友,他跟安小离在同一家酒店举行婚礼,她跟池斯年碰面的机会就高了许多。
不是没有想过终有狭路相逢的一天,她以为自己已经先一步放下了,再不堪,也能平静的含笑以对。但是现在,她拼命想维持好脸上的微笑,但是他的眼神,却让她脸上的笑意慢慢僵住了。
那些幸福的辛酸的甜蜜的痛苦的过往还历历在目,她怎么可能已经放下?即使现在面对他时她再平静,也无法遏制心里那根颤抖的弦。
她紧张,她害怕,生怕自己会在他面前泄露一丝一毫不该有的情绪。她习惯性的双手交握在一起,然后她右手心硌上了一个坚硬的物什,她放开手一看,是今天早上宋清波重新给她戴上的戒指。
她所有挣扎的情绪,在看到戒指上璀璨的钻石时,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现在是宋清波的女朋友,她还有什么资格去想着别的男人?
她绷紧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却并没有发现,池斯年也看见了她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他还记得,他跟她慢慢走向决裂的那一天,就是在她将婚戒摘下来砸在他身上的那一天。
他眼里泛起不可言喻的痛楚,当下再不敢停留,转身匆匆离去。这边还在跟安小离唇舌大战的程靖骁,见池斯年突然丢盔弃甲的逃离,他愣了一下,停下跟安小离的争吵,看向一旁始终安静的苏雪惜。
他嘴唇嚅动了一下,想要跟雪惜说什么,但是眼角余光被她左手无名指上那一抹流光刺了一下,他什么都明白了,他说:“雪惜,婚礼过后,我想跟你谈谈。”
池斯年一离开,雪惜身边的空气就流通起来,那种即将窒息的感觉也消失了,她抬头看着程靖骁,微笑道:“程先生,我想我没什么话要跟你谈。”
程靖骁与安小离分分合合三年,其实她打从心里是希望他们能够在一起的,但是最后还是情深缘浅。她不怪程靖骁,就像当初不怪池斯年一样。人,总有那么多无可奈何。
程靖骁听她疏离的语气,看着渐行渐远的池斯年,他急躁起来,“雪惜,三天后,我联系你,如果你还把我当成朋友,就出来见我。”
“喂,雪惜凭什么出来见你?”安小离气得大叫,程靖骁没有理她,也不等雪惜的回答,匆匆离去。
追到停车场,池斯年正站在车旁,他的背影透出末日般的荒凉。程靖骁急促的步伐放缓下来,这种孤独又荒凉的滋味,他不是没有尝过。
这些年,他跟安小离几度分手,每次都扬言要随便找个人娶了,但是最后,他都死缠烂打的重新腻着她。他知道她心里住着一个人,那个人是他这一生都难以跨越的鸿沟,所以他放弃了,放弃的那么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