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曦昏昏沉沉的身体,像是被浸满水的棉花包裹着,压抑闷热,一股清新的泉水,正缓缓的注入体内,身体像是被溶化了的冰雪,开始漫延开来,渐渐复苏。
她听见耳边有人在交谈,想睁眼去看,却怎样挣扎都睁开不双眼,只听得:
“公主,她还没醒……”
“我才不信!”
“啪”
牧曦身上传来一道隐隐的痛,让她不自主的一抖,再次挣扎,依然没有睁开眼睛。
不知用了多久,耳边渐渐安静下来,牧曦终于挣脱了梦魇。
居然已经近午时了,她睡了这么久,羽朗是不是已经出征了。
“啊!!……”此时屋外传来一声嚎叫。
牧曦正准备去查看缘由,只听得有人来到门前依稀的对话。
“只要她给她开完了药方子,立即把人给我送回去!我的南雪也开始昏迷不醒了呢,真是见了鬼了,哼,真倒霉,都这么该死!!……”
“是是……公主放心……恭送公主……”一个女子的声音,“来人啊,去把巫医的伤口处置一下,别死在这里。”
牧曦听着侍卫应声离开,随后陌夏推门而入,“姑娘醒了,是刚刚被公主的鞭子打醒的吧,快回去躺下,好在有被子替你缓解了不少,否则,这一鞭子下去,又要皮开肉绽了。“
陌夏说话间,搀扶起牧曦回到床边坐好,有条不紊的斟水递到她的面前,话语平缓,手脚麻利,身态平稳,举止宁静。
牧曦无声的看着眼前这个中年女人,心中暗想,“自己要是能有这样一个老练周到细致又沉稳的助手,该多好。”
陌夏看着牧曦握着水碗,只是静静的坐着,轻轻一笑,温婉的接过牧曦手中的碗,一饮而进,又斟了半碗,再次递到牧曦面前。
牧曦并不是怀疑有毒,只是没有心情,她的心里空空的,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一下子,没了恨,没了爱,什么都没有了。
“咳咳……”
“哎哟,快别着凉了,这毒太凶猛了,要不是昨夜少爷临行之前又给姑娘喝了些……”
陌夏突然无声,手中提了件披风搭在牧曦的身上。
“他出征了?”牧曦回想着梦中那股清泉,在眼前变成了羽朗的热血。
“是,一夜未睡,太阳刚露头就出发了,甚是匆忙。”陌夏打开桌上的食盒,取出饭菜。
“巫医又怎么了?”想起刚刚的惨叫声,牧曦靠在床边,两眼无神的望着窗外,淡淡的问。
“太平公主刚刚本打算带姑娘回奴隶营,却发现姑娘还未醒,夫人也没有医治,很是恼怒,又听说昨夜巫医伤害了少爷,于是把那点火气,全部发泄到了巫医身上,本来说是要断了双手的,后来又说还有用,于是,刚刚断了那巫医的双脚。”
牧曦看着桌上散着热气的粥,和清淡的两样小菜,与陌夏缓缓的述说着残暴血腥的一切,看上去似乎宁静,实际自己正处在这个凶狠残暴的世界之中,不知道哪天一招不慎,自己也会有同样的遭遇。
“姑娘先吃点东西吧,这次真把姑娘伤到了,看这小脸,一点血色都没有,身子骨瘦得像纸一样薄弱,本也是享福的主子,平白无故的受了这许多的折磨,也是受苦了。”陌夏摆放好饭菜,搀起牧曦的手臂劝慰着。
牧曦没有胃口,头也轻飘飘的,身体像是灌了铅,感觉好累好累,不想说话,更不想动,突然感觉一丝凉风,下意识的收紧了披风。
藏蓝色的金丝绒,边襟下露出白狐狸的毛边,这白毛里略带着一丝丝银色的毫光,两条狐狸毛的带子垂在衣领的两侧,微风即能看到毛绒的摇曳,衣角分别坠着两只碧玉的如意,小巧精致的流苏自然流畅。
她见过许多奢侈高贵的皮草,不是极端的臃肿,就是无尽的张扬,再看身上这件蓝绒披风,仅就这配边的狐狸毛,就相当难得,而这颜色搭配与饰物的点缀,更是相得益彰,高贵不失典雅,奢华不显张扬。
“这是夫人最喜欢的披风,前些年,少爷出征时带回来孝敬夫人的,一直舍不得用,昨日夫人说姑娘身子还弱,让我给姑娘带来。”
“她怎么样了?”牧曦望着这披风出神,淡淡的问。
陌夏见牧曦身子沉重,不肯起来,也不再勉强,依旧缓声回答,“夫人或许是这些日子太过劳累,昨夜睡下,刚刚我过来时,还未醒来。”
“去看看她。”牧曦说话间,陌夏适时的上来搀扶着,一起来到李婉的毡房。
李婉依旧睡着,轻探脉息,上次开的方子,已经不能适应她身体渐渐激活的毒素,冬天快到了,牧曦的计划正在悄然的拉开序幕。
写下药方,随着几支金针依次从穴位中提出。
李婉渐渐苏醒。
牧曦疲惫不已,不想多说,转身欲走。
“姑娘留步。”李婉正被陌夏搀扶着坐起来,轻声呼唤着。
“事已至此,多说无用,只想问姑娘,下一步,有何打算?”
牧曦听着李婉从身后传来的询问,望着窗外,几名辽国的侍卫执守在院中。
“回奴隶营。”
牧曦不假思索的甩下一句,便独自来到院中,不远处的马桩旁边,巫医血肉模糊的躺在一块木板上,不知死活。
也是可怜人,她的心中徒增了些许的怜悯。
牧曦翻看着巫医伤口,双脚从踝骨处被齐刷刷的斩断,侍卫们粗粗的包裹之下并没有有效的止住流血。
一番处置过后,巫医终于缓缓醒来,见到牧曦正在为他救治,竟然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呜……呜……”
“能哭,说明头还在,该笑才对,不是吗。”牧曦从怀中取出药丸,塞到他满是血渍的嘴里,温和的劝慰,像是邻家的姐姐一般亲切。“放心,你的事,我什么也没说。”
“呜……呜……”巫医凭着入口药物的味道,明白这是止血救命的良药,更加心生感激,努力点着应和,面部哭笑纠结,本就花哨的脸,更增加了几份苦楚。
“他是淑哥的前任驸马……”陌夏不知何时,已站在牧曦的身边,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