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文件袋的一瞬间,刁冉冉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冲到脑子里去。
她的手是颤抖的,她的腿是软的,她的大脑是空的,她的心脏是骤停然后又继续越跳越快的。
事实摆在眼前,不管是波尼·克尔斯动用了什么关系,什么手段,总之,被尘封了一年多的“冉习习”的全部身份证明,又重现人间,她不再是一个不存在的null数据了。
犹豫了片刻,刁冉冉飞快地脱掉睡衣,换上衣服,然后拿上文件袋,冲出门去。
波尼·克尔斯正坐在沙发上,旁边站着阿曼达,以及他公司里的几个下属。
虽然刁冉冉敲了门,不过,她的闯入还是令所有人都跟着一滞。
老板沒有发话,下属只好继续说下去。
她惴惴不安地站在一旁,活像是犯了错误的小学生,头越垂越低,盯着脚尖,盯累了,就再去盯地毯上的复杂花纹,越看眼睛越花。
谢天谢地的是,半小时之后,几个下属都闭上了嘴。
他们说了这么多的话,难道不累吗,刁冉冉有一种想要递上茶水的冲动,想了想,她还是忍住了。
接着,轮到波尼·克尔斯发话了。
他的话不多,都是指令,简洁而有效。
很快地,他们一行人鱼贯而出,离开了这里。波尼·克尔斯似乎有些疲惫似的,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抬起來,揉着太阳**,缓缓地,一下,又一下。
刁冉冉毫不怀疑,他表面上是在休息,其实心里一定还在思考着什么。
毕竟欠了他天大的恩情,她放下东西,快步走过去,伸手按住了他的太阳**,用一种适当的力道轻轻揉着,一如在飞机上那次。
波尼·克尔斯似乎沒有想到她会大献殷情,顿了一下,放下手。
“如果你是在表示感谢,不用了。”
刁冉冉下意识地想要收回手,可又觉得那样的话不免小家子气,于是继续动作不停。
“还是要谢谢你。”
最初的惊讶与狂喜之后,她剩下的只有冷静。
波尼·克尔斯的脸上一哂,好像根本不把刁冉冉的道谢放在眼里,当然,就更不会放在心上了。
“我的本意是希望你能用心工作,哪怕不为我工作,也要为自己工作。用心工作的前提是心无旁骛,全力以赴。可你的样子不像是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所以,我只好最后一次帮你。记住,最后一次,以后绝对沒有了。”
这个男人,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偏偏又不令人特别的反感,就好像他天生是教父一样。对,教父,一个不容置疑的存在,犹如神祗。
刁冉冉刚要说话,阿曼达已经再一次走进來,手上还拿着几样东西。
“冉小姐。”
她依旧是面无表情地开口,一出口,吓了刁冉冉一大跳,久违的称呼就这么从一个冷漠的法国女人口中轻飘飘地传出來,她一下子缩回了双手。
那双有点儿凉的手离开了自己的皮肤,波尼·克尔斯的脸色忽然变得不太好,但很快恢复了正常。
“这是你的工作胸卡,如无意外,希望你能在正式上班以后,每天佩戴,便于辨认和管理。这是你的名片,用完之后告诉我,我会再去准备。这是公寓的钥匙,地址写在这里……”
阿曼达把几样东西逐一递给刁冉冉。
她低头,率先看见了那个工作胸卡,自然,上面写的是cici ran,一寸照是她读书时候的旧照片,估计也是从护照里扒下來的。
“ng,你的公司叫ng,”
刁冉冉失声,忍不住想笑。
谁不知道,拍电影或者电视剧的时候,拍坏了的才叫ng,制片方偶尔会做成搞笑的花絮,放在影片后面,提升人气。这可不是个什么好词,无论是艺人还是导演都厌烦透了ng,浪费时间,浪费金钱。
不料,波尼·克尔斯的公司居然就叫做ng,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你懂什么,”
他沒有什么好气地说道,说來也有趣,自从公司成立之后,成千上万的人都曾暗地里嘲笑过这个名字,可波尼·克尔斯从來懒得解释,此刻却忍不住斥责道:“你的蠢脑子怎么会理解我的创意,ng的意思是no good,我当然从來都不要good,因为我只要best,不是最好的,我不要,”
刁冉冉一挑眉峰,沒有说什么,看來,自己和老板的脑电波果然不在一个频次上,她的确是沒有这么厉害的创意。
对于她沒有流露出倾慕的神色这件事,波尼·克尔斯很记仇地记住了。
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证件,ng公司老总的私人助理,第二顺位。
第一顺位自然是阿曼达。
也就是说,她算是阿曼达的小跟班。
不料,好像猜到了刁冉冉在想什么似的,阿曼达平静地再次开口:“冉小姐,一般情况下,我不会安排你的工作,你是直接受克尔斯先生调度。”
听她这么一说,刁冉冉才再一次把注意力转移到她的身上,也看到了她的手上其实还有其他的东西。
“这也是给你的。”
阿曼达把东西递给她,补充道:“克尔斯先生吩咐我去帮你申请了学校,艺术院系。对了,学费是从你的薪水里扣,生活费也需要你自己去赚,当然,只能是在业余时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刁冉冉总觉得,阿曼达说这些的时候,是持有一种看好戏的态度。可她以抬眼睛,发现对方的脸上依旧是平淡得吓人,什么都看不出來。
她有点儿生气,深埋在心底的自尊又一次冒头,刁冉冉忍不住回头低低说道:“你凭什么自作主张,根本沒有问过我的意见,我现在的法语水平,别说去读艺术,就是去和人聊天,都未必能应付,”
因为知道自己的法语水平一般,所以,她每一次和波尼·克尔斯交流的时候,全程都是使用英语。
“就凭我会说好几种语言。等你能用法语和我吵架,再來和我说你的意见,至于现在,让你去你就去,你全身上下都和‘时尚’不沾边,必须去学校读书,”
波尼·克尔斯一挥手,此事尘埃已定,沒有任何的转圜余地。
说完,他起身走向卧室。
刁冉冉气得直哆嗦,虽然她的确想要回归校园,好好读书,但现在不是现在这种,牛不喝水强按头一样的处境。
“是巴黎最好的学校,如果不是因为克尔斯先生是名誉副校长,未必能拿到入学资格。”
阿曼达冷冷说完,也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工作。
刁冉冉拿着手上的一沓东西,欲哭无泪。
但同时,她也清楚,这是自己现在唯一的机会了,她只能选择暂时在这里生活。
“谢谢。”
她轻声道谢,回到自己的房间。
拿起关机好久的手机,直接丢掉国内的手机卡,换上新买的卡,开机。
手机里还有一些备份过的信息,刁冉冉盘腿坐在沙发上,一样样看过去,删掉。
相册里的照片,她想也不想地全都一键删除。
微信里还有一些朋友传的照片,她也一一看过,删除。
唯独在一张婴儿照上,刁冉冉迟疑了,那是她生完战睿珏的第二天,护士帮忙拍的,然后又传给她。彼时战睿珏比刚出生的时候好不了多少,全身皱皱巴巴,哭的时候像个小老头,又像只小猴子,瘦得可怜,对着镜头挤出两泡眼泪。
她几番犹豫,还是不能真的删掉,到底留下了。
*****
在巴黎的生活并不好过。
种族歧视在哪里都是存在的,不可能一点儿沒有。
长着一张明显的东方面孔,刁冉冉很快成为了众人眼中的焦点,幸好,她的资料找不出任何问題,为人也低调,除了上课,她都在打工赚钱。
当然,她打工的地方其实也是波尼·克尔斯给她找的,在他名下的一个摄影棚里帮忙打杂。他承认,他是有私心,因为看出來她对摄影有兴趣,所以有心给她提供偷师的机会。
刁冉冉干活的时候手脚麻利,不多言语,等到模特开工拍片的时候,她就站在一旁,汲取着一切可以学到的知识。她以为别人不知道,其实大家都清楚,这是教父身边的小助理,对她难免另眼看待,极少刁难。
她偶尔也会在吃饭的时候,瞥上几眼国内的电视新闻频道。
自然也能在极其偶尔的情况下,看见那张熟悉的脸。
他看起來气色尚好,只是永远沒有表情,专访的时候,剪彩的时候,开会的时候,面部轮廓冷硬至极,陌生得很。
电视主播做着他的专访,笑着说,今天请來的是一位黄金单身汉,中海的头号钻石王老五。
镜头切换,他依旧面无表情,却能惹來一众女人的惊叫。
而她只是默默地收回视线,吃完自己的盒饭,站起來丢掉,继续工作。
在刁冉冉的法语终于勉强达到流利程度的时候,通过玩命恶补,她对时尚圈终于也不再是一无所知,波尼·克尔斯告诉她,她要正式开始上班了。
第一次站在自己的位于ng总公司大楼第二十九层的办公室窗前,刁冉冉郑重其事地佩戴上了她的工作胸卡。
从这一刻起,她终于做回冉习习。
时间飞逝,又到了一年之中,秋风习习的时节。
*****
终于把这一段重要的剧情转折写完了,冉习习终于是冉习习了,基本上后面不会有刁冉冉这个名字出现了~姐妹两个都抛弃了这个名字,接下來就是三年后,毕竟,大家对于可怜的冉习习怎么样在异国他乡打拼,受尽老板的刁难,并不是很感兴趣吧……我们的宗旨还是爱情,你们的朋友,大眠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