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衣小心翼翼的跟着赵元德走在去乾元殿的路上。
这还是她两世以来第一次到乾元殿,以往都是听简安杰说大臣们在乾元殿中议事,没想到她也会有来乾元殿的一天,这是在她前一世想都不曾想过的事情。
到了乾元殿,赵元德恭敬的将婵衣让进去,她一抬眼,就看到殿外站了许多大臣,最显眼的还是夏世敬,穿着一身皂色的官服,似乎正在与三舅说着话,大臣们见到她,都有些讶异,但大多没有出声,只是夏世敬一脸的奇异之色,匆匆走了过来,声音之中有些急切:“你怎么来了?”
婵衣眨了眨眼睛,还不及说话,就见赵元德正在前头等着她,她对夏世敬简单的行了礼,什么也没说便跟着赵元德进了大殿之中,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在大殿中,竟然跪着一个蓄着山羊胡子的一个五十多岁的大人,穿着仙鹤的补服,这种样式的补服她曾经见外祖父穿过,她不由得有些奇怪,怎么会有一个阁老在这里跪着呢?
即便再好奇,她也不可能像是不经事的小女孩一般问出口,所以她只是看了一眼,便将视线收了回来。
而在地上跪着的梁行庸,此时已经从婵衣一身的诰命服上看出了几分端倪。
这样的年纪,这样的诰命服,内殿之中又只有皇上跟安亲王楚少渊,这个女子的身份,不言而喻。
梁行庸忍不住皱眉,眸子发厉的看着婵衣,没料到安亲王妃竟然有这样的美貌,只是她这个时辰过来又是为了什么?他可不会信皇上会无缘无故的召安亲王进了内殿,又召见安亲王妃。
只是他跪在地上什么也探听不到,而且这里又是皇权最顶端的地方,即便他在殿外,也不过是询问太监罢了,一群奴才又知道些什么?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有些泄气,跪得久了,腿又酸又麻,几乎要支撑不住了,他只好咬牙苦撑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往下落。
婵衣跟着赵元德进了内殿之中,赵元德退至一旁,只轻轻开了内殿中的一扇门,示意婵衣进去,婵衣一头雾水,跟着的张全顺也被拦住了,只有婵衣一人进了那扇门之中。
她轻手轻脚的走进去,心中十分慌乱,照理说皇上召见她,不应该这样的神秘才是,怎么还这样避人耳目,就像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似得,可外头有那么多的臣子在,若说是真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也不可能会在这里。
她正胡思乱想着,嘴忽然被一双大手从后捂住,她整个人就被揽进身后之人的怀里,她忍不住大惊失色,刚要挣扎,鼻端忽然窜进一股子桂花香气,这味道生像是她做的桂花香膏,而且还是没有做好的桂花香膏,她简直是没好气的用力拍了那人的胳膊,低声骂道:“楚意舒,你这样吓人有意思么?”
耳畔传来低低的笑声,听上去十分高兴,环着她的手臂更加用力了几分,低沉的嗓音在寂静的室中响起:“晚晚别恼,我也是迫不得已……”
楚少渊往后看了看,顿了一会儿,像是确认附近没有什么人,才又轻声道:“你听我说,我可能有一段日子不能回家了,你一个人在家若是无趣,就请母亲来做做伴,等我回来。”
婵衣楞了一下,侧过头奇怪的看向他:“你要去哪里?”
楚少渊目光微动,有些不知该不该与她说,这里毕竟是禁宫之中,虽说没有旁人的眼线,但他若是说了,父王总是会知道的,这件事毕竟是机密之事,若是惹得父王对晚照不喜,岂不是得不偿失?可是他先前又答应过她无论什么事都不瞒着她,而晚照这几日又因为姨母的事情与他生气,他实在是有些不知所措。
婵衣一直注意着他的神色,瞧见他这般,心下了然了几分,摇了摇头,“若不方便就不必说了,你保重身子,别再带着一身伤回来,家里可没那么多伤药。”
分明是担心的话,她却偏要说的这般嫌弃,生像是他时常糟践府里的伤药似得。
可楚少渊心中却甜蜜极了,他清楚的知道婵衣的性情,因为担心,所以才会将其他的事情夸大,而将这份担心隐藏的深深的,每一回都是如此,他紧紧的搂了搂婵衣,嘴唇轻抵在她的耳垂上,温热的呼吸均匀的吐出,让婵衣忍不住痒的发笑。
而下一刻她就愣在了那里,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刚刚耳边传来的那句话是——“父王让我去一趟福建,生擒秦伯侯回云浮,你不必担心,快则十日,慢则十五日,我必回来,别再生我的气了,等我回来之后任你处置,好不好?”
婵衣瞬间面红耳赤起来,这个楚少渊,皇上吩咐他办差事就办差事,干嘛告诉她?告诉她也就罢了,干嘛还在后头加那么一句话,若是让人听见了,还以为她将他怎么了似得。
她暗暗的瞪了他一眼,简直有些不知该拿他的厚脸皮怎么办。
想了想,才道:“张全顺已经将你常用的物件拿来了,他被赵总管拦在了外头,你看是让他送进来,还是一会儿我给你安置?”
“赵公公估计已经让他送到云华宫了,”楚少渊微微一笑,额头抵着她的轻轻磨蹭了一下,“这几日宫中进了刺客,父王怕我遇见危险,要留我在宫中住几日,等刺客的事情处理好了我便回家,你别心焦。”
婵衣愣了愣神,这个说法应该是皇上想出来的吧,对外头说是楚少渊在宫中,实际上他是去福建擒秦伯侯回云浮,只是……她皱了皱眉头,先前因为他的插科打诨没有立即想起来,现在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前一世秦伯侯不应该是四皇子办的案子么?怎么现在变成了楚少渊去福建?
似乎一切都乱了套,尤其是政事上面,楚少渊似乎越走越偏了,也不知道这情况是好还是糟。
楚少渊静静的抱了她一会儿,知道宫里不能久留,即便是他也不太愿意呆在宫里。
他轻轻的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温声道:“晚晚,你早些回家吧,在家里乖乖等着我,”说着忍不住笑了笑,笑容里含着些深意,“若是想我了,就多看看小兔子挂坠……”
婵衣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眼刀子飞了他一眼,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而说到乾元殿,她忽然想起,是皇上传她过来的,怎么乾元殿里头只见楚少渊跟外头的一殿大臣,却连皇上的影子也没见到,她忍不住低声问道:“父王他怎么不在这里?”
楚少渊笑容落了落,往东边看了一眼,低声道:“父王歇息了,在我们对面的屋子。”
婵衣有些吃惊,皇上执政多年,从来不会在白天睡觉,怎么今天却这样反常。
“……父王跟我们一起熬了一晚上抓刺客,”还是楚少渊开口为她解惑,“父王的身子这几年越发的不太好,现在刺客抓到了,自然是要歇息一会儿的。”
“那……”婵衣忽的想起在外头跪着的大臣,虽然看着有些狼狈,但如果单看外貌形容,应该是个挺和善的老人家才是,她忍不住问他,“大殿外跪着的是谁?”
楚少渊眼神淡淡落下,笑容也跟着有些冷,“内阁首辅梁行庸,他是户部尚书,既然查出了户部的问题,他这个尚书自然要以身作则,所以父王就罚他跪在尚书房了,你也不用太过惊讶,父王一向是赏罚分明的。”
婵衣恍然大悟,户部是钱袋子,既然福建的灾情查到了工部,那顺着钱粮往上查,自然顺藤摸瓜查到了户部那里,这也没什么难理解的,只不过让她觉得惊异的还是皇上会这样处罚梁行庸,几乎是不给他一点颜面,虽然说跪在了尚书房里,但外头的人又岂会不知道他为何而跪的?
这一世虽然有许多事都偏离了原本的轨道,但她相信梁行庸早晚会被皇上罢用。
与楚少渊说了一会子话,婵衣心中的烦躁也渐渐平息了下来,对着他这样一张笑脸,她还真有些生不起气来了,加上他要去福建,最少有半个月要见不着他,婵衣忽然就有些不舍,拉着他絮絮叨叨的叮嘱道:“千万要爱惜自己的身子,饭要按时吃,天气凉了,别忘加件披风。”
楚少渊笑得十分灿烂,用力抱了抱她,“我记下了,你也别贪嘴,原本就不爱吃饭,我不在家不许总吃甜食,要多吃些饭,你瞧你浑身没几两肉,别等我回来再瘦了。”
听见他这样说,婵衣也忍不住笑了。
她出了内殿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都没有落下。
还在外殿等候的夏世敬见到婵衣一脸笑意的走了出来,连忙上来问道:“皇上召见你可是有什么事?”
婵衣抿了抿嘴,看着夏世敬身边分明十分好奇,却硬是装出一副不在意,云淡风轻模样的大臣们一眼,心中有些想笑。
谢硠宁上来瞪了夏世敬一眼,道:“皇上召见安亲王妃自然是为了家事,你这么一惊一乍的做什么?”
夏世敬许是被谢家的这几个大舅子压制惯了,此时竟连气儿也不吭一声,让婵衣看着心中有些轻视,父亲从来都只会在家中逞威风,到了外头就蔫儿了。
她不理会夏世敬,转头对谢硠宁道:“我没有见着父王,夫君说父王歇息了,还说他要在宫里住一段日子,让我送了些日常用的物件来,父亲跟三舅不必担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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