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8章风美人,咱们谈谈
后面的话她没有机会说出口,因为夜绛洛已经从龙椅上蹦起来,大眼睛亮的就跟几百盏灯烛一样,“所以说相爷其实是害羞吧,其实很喜欢朕吧,其实巴不得今天洞房吧,是吧是吧?”
我错了,我不该同情她的——碧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早就该知道了,夜绛洛是蹬鼻子上脸,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人。
夜绛洛已经陷入了美梦里,贼溜溜的笑着,而且,随着“洞房”这词从她嘴里蹦出来,那张还算清秀娟丽的小脸,彻底猥琐起来……
也就在此时,御书房外的侍卫走进来,对夜绛洛施了一礼,“陛下。”
夜绛洛停了贼笑,单手绕过一缕发,抬眸问道:“如何?”
“启奏陛下,昨夜确实有人闯入内宫。”侍卫的话音一落,碧云惊诧道:“何人闯入?”
“还不知道是什么人,来人的武功极高,没有留下丝毫线索。若不是陛下亲自交代下来,属下恐怕永远也不知道有人进了内宫,属下守宫不利,请陛下责罚!”
在侍卫跪倒后,夜绛洛摆了摆手,“没事,你下去吧。”
“谢陛下。”
侍卫退下后,碧云立刻问道:“有人闯入内宫,陛下是如何知道的?”
“猜的咯。”夜绛洛笑着坐起身,伸出爪子在头上扒拉几下,让原本只是“一般”乱的鸟窝升级为“非常”乱。
碧云心里清楚,要是夜绛洛不想说,自己也没有立场去问。只是,她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夜闯内宫。更何况,内宫里护卫森严,又有晏君卿亲自挑选的数百个顶尖好手环顾各宫各院,日夜寻防,在这种铜墙铁壁下还能进出自由……来人,必不可小觑!
抽出一本折子,夜绛洛看了几眼,忽然笑出声来,对碧云晃了晃,“看来,就算有一年之约,他也不肯放过我啊,这皇夫人选的折子现在就开始一个劲儿往上递。”
碧云的心思还在夜闯内宫的神秘人身上,对夜绛洛的话并不在意,夜绛洛合上奏本,眯眸浅笑:“相爷还真是会给我挑人呢,竟然要我立他为夫。”
相爷?
听她说到这个名字,碧云立刻看向她爪子里的奏本,黑底金缎,是丞相专用的奏本。
“这是相爷给陛下的折子吗?”
“是啊,他在折子里给我提了一个皇夫人选,呐,还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呢。”夜绛洛托着下巴,手里的奏本敲了敲桌子,对碧云笑道:“你猜猜,他给我提了谁?”
碧云看着夜绛洛两根洛白玉指间玄黑端重的奏本,思索片刻后,突然眉心一蹙,“难道是——”
当模糊的答案,以清晰的思路窜进脑袋里的时候,她倒吸了一口冷气,缓缓地对上夜绛洛似笑非笑的眼,她轻声问了一句:“是,江陵王?”
“嗯嗯嗯,碧云好聪明哦~”夜绛洛清澈无垢的大眼睛看着有“才比状元”之称的碧云,然后微笑,“就是风寡。”
见她如此灿烂的笑容,碧云愣了一下,“陛下,你不生气?”
“生气做什么?”她把奏本在眼前晃了两晃,两枚弯弯的月牙儿出现在脸上,“他也是为我好,而且,碧云,你不觉得相比于晏君卿,风寡确实更适合成为我的皇夫吗?”
听她这么一说,碧云也开始认真思索起来,确实,如果从帝位安稳的方向考量,招赘风寡才是正确的决定。
况且,风寡是藩王,属于“官白”之列,又不近女色,算是“清君”,至于“五等”……他是南楚皇子,夜素虽然赐死了南楚皇族,但也厚葬了他们,给了封号,因此,风寡亦是“五等”。
说起来三样都不符合,其实三样都符合,再加上他现在对南晋的威胁,以及手中势力,倘若立他为夫,将他招到帝都,软禁后宫,那江南危机自然迎刃而解,夜绛洛也可以顺理成章接收他的势力。
而晏君卿则是十年前被夜素收养的孤儿,没有任何背影,他一身华彩,本该是惊世绝俗的人物,如果成了皇夫,反而是明珠蒙尘——
无论从哪里角度看,招赘风寡,都是目前为止,最好的决定——显然,晏君卿早猜到了这一点,才会上奏本提议的。
夜绛洛捏着玄黑的折子,双眸盛满笑痕,但在碧云看来,其中丝丝缕缕的寒意又显而易见,她突然觉得自己心跳快了一拍,“陛下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嘛……”夜绛洛把奏本抵在唇上,慢慢轻咬了一口,唇角弯起了明媚的笑,“我的意思,是亲自去问问。”
问问?
问谁?
相爷吗?
碧云看着夜绛洛徹亮的眼眸,又觉得不对,沉吟了片刻,谨慎问道:“是……去问江陵王?”
“啊——说起来,也有一个月没看见江陵王了。”夜绛洛挠了挠头,颇为遗憾道:“好歹他也是个美男啊,怎么放在那儿,放着放着就给忘了呢!”
言下之意,颇为遗憾。
果然,不能寄希望于这个“又”开始抽风的女帝,碧云默默的扶墙片刻后被夜绛洛抓回寝宫,各自换了衣服。
不问也知,她又想偷溜出宫了。
换好了衣服,夜绛洛提着裙子,一路邪邪地念叨着“风美人,风美人,风美人”,一路撒欢似得往宫外跑,正好在宫门口遇到了要来请安的夜醉壁,自然而然的,夜醉壁也很无辜地被抓出了宫。
一行三人,出了宫门直奔幽林行宫。
期间夜醉壁疑惑地问了句,这是要去哪儿,夜绛洛对他露出了白森森的牙,说姐带你去看美男。
“其实,我就是美男啊!”——当夜醉壁以无比认真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只得到了夜绛洛最大的白眼。
“能让我吃得到的美男叫美男,吃不到的美男叫伪娘!阿醉你说你是哪个?”女帝陛下如此的回答。
“……当我没说话。”楚王殿下摸了摸自己那张过分娇美的脸蛋,一声长叹。
幽林行宫是夜素在位时修建的一处别苑,位于帝都城外。因精致典雅,郁林密密,颇有江南风格,取名幽林行宫。
夜氏一族皇嗣凋零,再加上夜素本身不爱游玩,幽林行宫修建几十年一直空荡荡的。这次风寡来帝都,依照他的身份,晏君卿就把他安排在了幽林行宫。
一方面是因为风寡地位尊贵,不能住普通驿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提防他,让他远离皇宫。
因而,当夜绛洛并夜醉壁三人出现在幽林行宫时,守护行宫的人也是一惊。
夜绛洛摆了摆手,缓步走进行宫,而夜醉壁则是呆呆站在大门外,一步都不动。
夜绛洛刚迈上台阶,发现身边少只尾巴,转身就看见夜醉壁死死站在原地。本就白皙的玉颜更加惨白,直勾勾看着匾额,额角甚至还有隐隐约约的冷汗。
“阿醉?”
夜醉壁愣了一下,艰难地拉扯着唇角:“阿姐,你要见人是……是风寡?”
“对呀。”夜绛洛点点头,大大的眼睛水波粼粼:“不是说带你见美男嘛,风寡也算美男呦~”
“……可,可是……”夜醉壁捏紧了扇子,浅薄的红唇失去血色,“臣弟……”
夜绛洛看向台阶下紧张局促的纤美少年,眼中水波徒然一动,然后微笑:“阿醉是觉得不想见风寡吗?”
“……”咬咬唇,夜醉壁低下头,长长的羽睫颤抖不休,“可以吗……”
他不见风寡,可以吗?
“……”夜绛洛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扫过他握着扇子,几乎呈青色的手指,片刻后,她忽然就笑了起来:“好啊,阿醉不喜欢就先回宫吧。”
顶在喉咙上的一口气终于松下来,夜醉壁几乎是以落荒而逃的姿态离开了幽林行宫。
碧云看着他仓促离开后,才幽幽开口问道:“陛下,楚王殿下似乎……”
“阿醉吗……”夜绛洛转身,笑意吟吟的眼眸微微地眯了一下,“这样,他才算是走到了朕希望的那一步啊……”
碧云一震,再看向夜绛洛时,已经在她眼眸中发现了一丝奇妙的波动——就像,她精心算计好的某个陷阱,近在咫尺、蓄势待发地要捕捉猎物一样。
幽林行宫的后院有一片茂盛的洛玉花林,此时正值初夏,洛玉花大片大片的盛开,皓白的花瓣连成花海。当有风微送时,便是花雨蹁跹的绝美景致。
风寡站在花林中,仰头看着原本只有江南才有的洛玉花,竟然在北上帝都,也开出了一树风华。
他身边站着一个黑衣男子,微微躬身,小声道:“来帝都已经一个月了,王爷打算几时回江南?”
风寡眼中一片洛白,慢慢地,花萼褪尽,化作了少女的容颜……
“王爷?”
“一个月了……”风寡喃喃着。
一个月来,他每晚都会潜入内宫,却一直找不到她。明明她出现过,为什么又会突然消失,究竟是他找错了方向,还是根本就找错了人,否则,就是那一晚漱玉池相见,本就是幻觉,是梦境。
风寡闭上眼,淡淡道:“明天本王会上奏陛下,启程回江南。”
“是,王爷。”黑衣男子施了一礼后,退出花林。
洛玉花灼灼盛开,点点霜白落在他玄黑的衣襟上,对比分明。
当夜绛洛大刺刺闯进花林时,就看见冷风寡静静看着花开花落,他本阳刚冷峻的容颜,在满院飞花中,俊美无双。
嗷——美人儿啊!
她伸出爪子,在心里狠狠挠了几把,甩着滴答滴答的口水就朝风寡奔来。碧云站在长廊下,眼睁睁瞧着夜绛洛化身狼人,眼泛绿光地扑向美男。
“陛下,小心那个——”她刚想扬声提醒,还是晚了一步。
结果……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夜绛洛,在离风寡还有十步远的地方,“哧溜”一声,不见鸟——风寡听到声音转头时,就看见环绕花林,用来灌溉引水的阴沟里探出一个小脑袋,先是茫然地眨眼睛,在发现自己原来是“掉沟儿里”时,扯开嘴巴,对着自己露出傻兮兮的笑。
她还能更蠢一点吗?
这边的风寡抽了抽眼角,无语可说;那边的碧云扶了扶额头,不忍直视。
他们开始同情起了晏君卿,要知道,在这个世上能被称为英雄的人很多,但能不被夜绛洛气死的英雄就很少了。
显然,晏君卿绝对是英雄中的牛人!
夜绛洛撂着袖子,从沟里爬出来,胡乱摘掉头发上的乱叶子,一路开心的跑到风寡面前,抬起爪子,朝他抓了抓:“江陵王,好久不见啊~”
“……臣参见陛下。”风寡躬身,朝她施礼。
“别客气别客气,我今天开是专程看你的。”夜绛洛歪着头,笑嘻嘻说完,便学他一样瞧了瞧如云的花树。
风寡微蹙眉尖,他武功极高,早在夜绛洛踏入后院时就已经知道,同时也在撒测着夜绛洛驾临幽林行宫的目的,毕竟,这女帝莫测高深得很……
“洛玉花,对吧?”夜绛洛抬手在枝头上掐了一支并蒂双开的花萼,在两指间慢慢捻转,“据说这洛玉花是江南独有的花卉,一年一开,一期一会,离了江南温润的地界便不会再开。江陵王,你说为什么它在帝都也开得这么好呢?”
风寡心思缜密,他不能分辨夜绛洛这话里是否有深意,所以他回答得很谨慎,“大约是因为在皇族别苑,贵气不同。”
“是这样吗?”夜绛洛低下头,看着那一支两朵的洛玉花,微微一笑,“可我觉得,是因为江陵王来了,所以洛玉花开了。”
在她说完这句话时,风寡心里一沉,他不留痕迹地退了一步,与夜绛洛拉开距离,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女,让他有一种压迫感。
他一向不喜欢受制于人,既然摸不透夜绛洛的心思,倒不如以退为进。
夜绛洛凝视着一言不发的风寡,唇畔笑意越发地深了起来,“江陵王,今早朝会,众臣向朕请奏,要朕册立皇夫了。”
风寡抿了抿唇,道:“臣是藩王,按规矩的话不能上朝,也不能参与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