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艾没有胃口,喂饱小玫瑰后,自己随便扒拉了几口饭。程默和胡律师前后脚就来了。
“股东大会定在下午四点,我们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程默提议道:“今天我们先梳理一遍权总留给你的资产。大部分的资金流向还是维持原态,不会发生变化。”
胡律师和舒艾手里各有一份权仕衡签署的资产转让协议。当即打开详谈。
四点的时候,她随程默回到了权宇集团的大楼。
周晓雅早已候在会议室,远远看到她从电梯出来,当即小跑过去一把将她抱住。
“上次送你回美国,还是和权总一起的。”她哽咽道,“没想到如今却是你一个人回来……权总他……”
舒艾忍着心头涌起的伤感,拉开她安慰道:“我是带着他的孩子,还有他的遗愿回来的。从今以后,在权宇,我就代表他。”
周晓雅拼命点着头。
十二名股东早已入席,这是权宇成立这么久以来股东会议到会成员最齐的一次。
舒艾一身熨烫服帖的西服套裙,外面披一件深褐色羊毛大衣,在前头领着程默、胡律师二人,神色严肃地步入会场。
悲伤也许会使人消沉。但消沉之后,要比从前获得更昂扬的斗志。
胡律师将协议文件一字不落地宣读完毕后,程默将三人商量好的资金变更计划做了交代。
众人一番低语后,纷纷将目光投向了舒艾。
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不满地站了起来,“程助理,你的意思是,权总走了以后,权宇集团由这个女人来当家?!她看上去还没有我女儿大!”
果然,有人带头发难,更多的人开始表现出不服。
这是舒艾早就预料到的场面。
她轻咳一声,郑重开口,“我确实很年轻,论阅历以及工作经验,我比不上在座的各位。但年龄和阅历并不是决定一个人能否在其位的原因,更重要的是他的工作态度。”
“一个勤恳好学的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他将来有近四十年甚至更多的时间来为权宇集团的未来打拼付出,而一个只知道每年坐等股东大会分红、全年什么业绩都没有、年近六十的老人,在我看来,还不如一个年轻人更值得栽培和挽留。”
矮胖男人轻笑一声,“小姑娘,你懂不懂什么叫股东?!股东就是我出钱给你办了这间公司后,以后什么都不用做,就是坐等拿钱就可以了!你跟我谈什么业绩,什么打拼,那些都是没钱的屌丝才需要做的!”
他话一说完,周围以他为中心的几个小股东当即附和地发出讽刺的笑声,一个个露出看舒艾笑话的目光。
舒艾回以礼貌优雅的淡笑,开口却句句坚定,“我当然知道股东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所谓股东,就是当我需要你的钱时,就在股东大会象征性地给你留个位置,在做重大决定时象征性地让你投一票。”
“而当我不需要你的钱时……”舒艾顿了顿,眼神变得凛冽,“那么,这位张先生,你就可以滚蛋了。”
张保剑当了权宇这么多年的股东,这些年仗着自己有钱,又背靠着权宇这棵大树,从来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概还从未被人当众修理得这么惨,对方还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女人。
他当即气白了一张脸,指着舒艾怒道:“行啊你!你这是让我退出股东大会是吗!我告诉你,我还巴不得呢!权仕衡死了,权宇落到了你手里,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害死他抢走他手里的资产呢!谁知道权宇被你领导后,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反正爷不跟你玩了!爷我今天就把话隔这了,我撤资!从今以后退出权宇集团股东大会!”
来开会之前,程默就跟她提过张保剑这个人,是任嗣嘉安插在权宇的内线之一。
舒艾今天来此的最大目的之一就是除掉此人。她冷冷地看着他拍桌子发难,脸上依旧保持得体的微笑。
张保剑转向身边几人,“你们还不撤?!真想留在这里,以后受这黄毛丫头的气吗?!你们还没听出来,她嫌弃咱们是老家伙,活不了几年了,没价值!”
几人当即愤愤地站起来响应他的话。
但撤资不是一件说风就是雨的容易事,一旦撤资,上下游牵扯动荡,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调整回来。所以他们也只是口头上响应,并没有嚷嚷要撤资。
舒艾等他们闹够了,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权宇集团是国际首屈一指的大公司,任家公子不幸去世后,放眼广川甚至国内,再没有哪个势力团队能比权宇做得更加强大。权总虽然离开了权宇,但权宇中高层的人都很忠心地留下了,据我所知,这段时间内中高层的离职率为零。”
“这说明什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些中高层选择留在权宇,就是看到了权宇仍然具有无限的实力和潜力。既然中高层员工都能看到这一点,我相信在座的各位股东也能看到。”
“所以,各位在撤资前不妨认真考虑一下,从权宇撤了资,你们手里的这笔资金要投去哪里?投去哪里能比留在权宇获得更多的分红利润?”舒艾笑着说出最后一句话,“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大家,没有。”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在座都是商人,巨大的经济利润面前,实在不宜因为一时意气用事而做出冲动的决定。
几个附和张保剑的人瞬间哑了火。
张保剑没想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三言两语就能把他怂恿了好久准备撤资的一帮人都劝了回去。
他不甘心地喝道:“她的话,你们能信吗?!权宇迟早会被她玩垮!你们还不如拿着手里的钱,投去任家公子下面的企业,任嗣嘉一个人干了那么多年,他虽然去了,但任家留下来的实力也是丝毫不比权宇弱!与其陪这黄毛丫头耗着,不如及时另择明主啊!”
“张先生。”一直不吭声的程默这时开口了,“权宇会不会垮,这时说这话还为时尚早吧?撤资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事,更何况,现在权宇发展势头还良好的情况下,就急匆匆地决定要撤资,将来权宇发展更好时,再后悔想回来入股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张保剑一时顿住了。
舒艾示意胡律师拿出另一份协议,对在座的人道:“权总不幸离开,权宇集团短时间发生动荡在所难免,我能理解各位的心情。所以我命律师拟了一份撤资退股协议,在座如果谁真的对权宇未来失去了信心,可以过来在协议上面签字。一旦签字,即刻生效。”
她话音落,目光缓缓从会议室左方扫到右方,没有人站起来签字,就连方才附和张保剑喊着要退股的那几人,也心虚地坐了回去。
一时间,会议室里还站着的人只剩下张保剑一人。
舒艾的目光缓缓落到了他身上,“张先生方才不是振振有词喊着要退股吗?现在怎么说?”
张保剑浑身一颤,闭上了嘴。
舒艾讽刺一笑,“无妨,张先生临时悔改不愿意撤资,我今天还为你专门准备了一份协议。”
她点头示意程默,程默将文件递过去。
张保剑只低头看了一眼标题,就大喊起来,“这协议我不签!!”
“张先生误会了。”舒艾幽幽道:“这协议并不是要你签字。它只是一份通知。通知你作为权宇集团股东的这一身份,从今天起,将不复存在。”
“换言之,我将使用权宇集团最大股东的一票否决权,否决你继续投资权宇集团。”
她的话掷地有声。砸得张保剑一个猝不及防,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他哆嗦着嘴皮子,恼怒地看着舒艾,一字一句道:“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前前后后为权宇注入了三十亿的资金……”
舒艾沉声反驳,“据我统计,权宇这些年给你的分红,已经远远超过了两百亿。张先生,权宇已经不亏欠你任何事情了。”
“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张保剑气急攻心,指着舒艾就要大骂,程默一点头,门外立刻有人进来将他拽了出去。
舒艾这一场下马威效果明显。接下来的会议上,再没有人故意滋事。会议持续至傍晚,顺利结束。
走出会议室时,舒艾松了一口气。
她从来不知道,权仕衡当年站在这个位置时,每天顶着多大的压力,可他从不把在公司遇到的烦心事带回家里。在家里,他永远都是那个把她宠上了天、无所不能的大男人。
一步步走出会议室,走进他的办公室,看着他曾经用过的每一样物品,舒艾突然觉得,这一刻她是那么地想他,希望他能陪在她身旁,希望他能看到刚才在会议上她是那么顽强英勇……可是她再也听不到他一句夸赞了,再也得不到他深深的宠爱和保护了。
*
张保剑被几个高大的男人拽出权宇集团大楼后,仍旧愤愤难平。他掏出手机,带着怨气对电话那头抱怨道:“靳少!这个女人简直要翻天了!第一天回来,就他妈把我踢出了股东大会!这不能忍啊!我为权宇集团做了多少事,她凭什么一上任先拿我开刀……”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轻蔑的沉沉笑声,“看来任嗣嘉没教会你怎么忍气吞声啊。这么沉不住气,一受到委屈就哭着打电话来找妈妈,怎么跟我那弟弟抗衡?哦,别说我弟弟了,我弟媳都能把你治理得服服帖帖的。我靳易森还真有点看不起你呢。”
张保剑被一顿数落,却敢怒不敢言,他讪讪道:“是是!靳少你教训的是!如今任公子没了,我们这群人就指望你回来主持大局了!”
电话继续传来沉冷的笑声,“别急。我很快就会回去。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会一会我那可爱的弟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