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情很好？”
    塔尔塔罗斯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在把哈迪斯“请”来时，塔尔塔罗斯就预料到哈迪斯会不悦，没想到才过了片刻，哈迪斯周身的冥气波动就维持在一个安静的地步。以他接触哈迪斯的经验来看，这是心情很好的表现。
    哈迪斯答道：“有一个神灵满肚子坏水，却不肯对你使坏，这不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吗？”
    塔尔塔罗斯听到他的用词，眼中泛起波动，“以你的年龄，不该如此——”他斟酌着说道，“老成。你还有很多的岁月要经历，波塞冬和宙斯也看上去比你活得年轻许多。”
    哈迪斯撇开这个话题，冷淡地说道：“殿下让我来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塔尔塔罗斯暗色的眸子看着他。
    半晌——
    他说道：“并无。”
    哈迪斯丝毫不稀奇地说道：“我可以走了吗？”
    塔尔塔罗斯的手支撑着脸颊，坐在深渊之神的神座上，又是隔了好半天没说话。他的眼神沉郁，犹如古老的深渊之下，流淌着一条通往世界尽头的河流，没有人知道塔尔塔罗斯有多强大，也没有人知道塔尔塔罗斯到底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他，是这个神话世界的一部分。
    塔尔塔罗斯微微浅笑，带着倦意说道：“我要沉睡了，在沉睡前想要见你一面。”
    哈迪斯一凛。
    每次塔尔塔罗斯沉睡，幽冥深渊都会乱上一阵子。
    “之前没看到你，我在想要不要给你安排一个妻子。”塔尔塔罗斯以悠久的语气说道，“你活得这般无趣，性格又死板，我实在不知道你这么孤独下去会变成什么样。要是我没有猜错，在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你想的全是冥府的工作吧。”
    哈迪斯不认为这么活着有什么不对，“这是我选择的生活方式。”
    塔尔塔罗斯微不可察地摇头。
    “不是你选的，而是你习惯了，你讨厌改变。”
    他看透了诸神喜新厌旧的脾气，当初才会对哈迪斯一成不变的性格感到满意，只有这样喜欢沉默的神灵，才可以在冥府长久地待下去。
    现在他后悔了。
    越是久，哈迪斯就越是被限制在这个位置上，他会是第一任冥王，也会是最后一任冥王。
    “哈迪斯，我无法改变你，不过我希望你的生命能够更精彩一点，就像是我看见你第一次踏入幽冥深渊寻找我们帮忙一样，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改变世界的锐气。”
    “宙斯被权力堆砌出了傲气，波塞冬被权力培育了自信，而你——”
    “被权力束缚住了。”
    塔尔塔罗斯的几句话轻而易举地点出了哈迪斯的情况。
    哈迪斯说道：“我当为表率，制定了规则就要遵守规则。”
    塔尔塔罗斯说道：“可你是王。”
    哈迪斯的翠眸越发平静如死水，安静，冰封了一切情绪，“我是冥王，注定了不能像神王那样生活，这样冥府会乱了套，冥神会对我的统治感到不信任。”
    塔尔塔罗斯把他空间挪移过来，就是为了等到这句话。
    于是他的笑意加浓。
    “说到底你是因为身份不够，冥府的老牌神灵又太多，让你处处受限制。”没等哈迪斯说话，塔尔塔罗斯困倦地打了个小哈欠，“你回去吧，我不会再管你和宙斯的事情，要是在我沉睡期间，宙斯又吃了冥石榴，我可没有办法帮你了。”
    哈迪斯的眉心蹙起，“我和宙斯没有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塔尔塔罗斯第一次露出戏谑的斜睨。
    “你以为我会信？”
    一挥手，塔尔塔罗斯的神力倾泄，哈迪斯眼前一变，再次回到了冥王殿的座位上。
    拿起羽毛笔，哈迪斯如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工作。
    他的耳边——
    宙斯继续思考着一百零八种追求他的方法。
    哈迪斯心想奥林匹斯山应该颁发给他一个世界和平奖，这么长时间以来，他没有宰掉宙斯，或者是被宙斯的心音逼疯，完全是他修身养性到一定境界的表现。
    他以为他能够这么冷静自持地维持到天荒地老——
    隔天，塔尔塔罗斯送了一个大礼给他。
    三界都轰动了。
    深渊之神用自己冷漠而懒洋洋的语调，对整个世界的神灵说道：“哈迪斯是吾的孩子，与时光女神瑞亚、与二代神王克洛诺斯没有任何关系，冥王一位属于哈迪斯，这是命运女神都无法违背的事情。”
    一说完，他就封闭了神殿。
    塔尔塔罗斯在阖上眼眸的那一刻，绝不承认自己是怕哈迪斯找上门。
    这下子不止是惊动了目前活跃在神系里的神灵，古老的神灵也都被震惊到了。塔尔塔罗斯的子嗣在他们心中都是“无”，提丰是盖亚和塔尔塔罗斯的儿子没错，然而没有神格，使得怪物似的提丰从来不被诸神打心底里承认。
    现在多出了哈迪斯，五大创世神之一的深渊之神终于后继有神了！
    深渊之主的儿子当冥王，他们没有任何意见！
    上门拜访哈迪斯的神灵络绎不绝。
    哈迪斯烦不胜烦，把公务转移到极乐净土，直接在那里办公，使得诸神进不来。当然，进不来的神灵里不包括几位初代神，尼克斯和厄瑞波斯来得很迅速。
    他们如长辈般和蔼点关心了几句，便没有再占用哈迪斯的时间了。作为居住在幽冥深渊的老邻居，他们十分清楚哈迪斯的性格，过多的打扰是一件没有必要的事情。
    这点让哈迪斯松口气。
    不过哈迪斯显然放松警惕放松的太早了，几乎在宙斯赶来之前，盖亚就来势汹汹。
    闯过极乐净土的结界，盖亚瞬间语气和举止温柔下来。
    “哈迪斯，能让我检查一下血脉吗？”
    ☆、 第七十一章
    听到哈迪斯是塔尔塔罗斯的儿子，盖亚第一反应就是咬牙切齿。
    哪个小贱人生的！
    随即一想，她愣了下来。塔尔塔罗斯的性格高傲，瞧得起其他神灵的可能性不大，而这么多年来，除了被自己坑过一次外，好像就没有和哪个女神发生过绯闻。
    该不会哈迪斯是自己的儿子？
    这不可能啊，那要生也是自己生！
    盖亚心中掩面。
    为了验证自己荒谬的念头，盖亚撕开大地和深渊的空间裂缝，去见哈迪斯。
    哈迪斯却没有那么配合，放下手中的公务，冰冷无波地说道：“盖亚殿下，塔尔塔罗斯殿下的宫殿在深渊底部，你可以去那里问他。”
    盖亚娇笑道：“找塔尔？在他睡觉的时候找他，我都要被他轰出去。”
    她的身影如水波一晃，靠近了哈迪斯。
    大地女神身上的花香扑鼻，眼中含着一抹柔情，让哈迪斯的鸡皮疙瘩冒了出来。盖亚的风流史在全希腊神系足以和宙斯比拟，只不过盖亚有一点比宙斯好，她不碰凡人，专睡男神。
    “哈迪斯，你要是我的孩子，我必然让你成为下一任神王。”
    “……”
    哈迪斯冷静地看向盖亚背后赶来的某神。
    宙斯的表情足够精彩。
    “宙斯来了。”哈迪斯打断盖亚的抒情，“您确定要继续这么下去吗？”
    盖亚拢了拢耳边的金发，成熟而性感，“真是不凑巧，他来这么快干什么。”她抛了个媚眼给这位自己一手推上去的三代神王，“不要介意我刚才说过的话，那只是玩笑。”
    她笑着拉起哈迪斯的手。
    哈迪斯拍下。
    盖亚的表情扭曲了一刹那，暗骂冥神就是一点人情都不讲！
    宙斯心里也把盖亚骂得狗血淋头。
    【这个无耻的女人，挑拨离间就算了，还妄图继续染指哈迪斯！】【哈迪斯是我的！】
    哈迪斯对这种羞耻感爆棚的内心活动，已经习惯到麻木了。
    希腊神话里最风流的一男一女出现在一个场合，就是双方皮笑肉不笑，两看相厌。盖亚以前有多欣赏宙斯这种积极向上的家伙，后面就有多反感这类跟他抢美男的家伙。
    宙斯喜欢女的就算了，现在性取向竟然掰弯了！
    男神都不放过！
    盖亚的眸中射出冷光，别以为她不知道宙斯在追求哈迪斯，这个神灵中的渣神！
    看见盖亚有护着哈迪斯的倾向，宙斯深深的震惊了。才一转眼的时间，盖亚就站到哈迪斯的那一边，不再打哈迪斯的主意？
    哈迪斯从始至终没有参与过他们的眼神厮杀，继续批改公务。
    等盖亚看向哈迪斯，就错愕地看见他深入工作状态无法自拔！她也只是从外界听说哈迪斯是冥府最敬业的神灵，从未想过真的敬业到这种地步！
    盖亚无力，“哈迪斯，我就想确定一下你的血脉与我是否相连。”
    哈迪斯一心二用地说道：“没空。”
    盖亚：“……”
    她扭头盯着宙斯，“他平时就这样？”
    宙斯心有戚戚地点头。
    把心高气傲的盖亚暂时气跑后，宙斯蹭到哈迪斯旁边坐下，“恭喜大哥，你变成二代神了。”哈迪斯半点被恭喜的感觉都没有，“比起这些接踵而来的麻烦，我宁愿当四代神。”
    希腊神系以男神为尊，后代按照男性的身份来算辈分。
    乌拉诺斯是盖亚的儿子，所以是二代神，克洛诺斯和瑞亚是乌拉诺斯的儿女，所以是三代神。按照原本的辈分，哈迪斯是克洛诺斯和瑞亚的长子，标准的四代神。
    这一切都被塔尔塔罗斯的一句话扭转了。
    他变成了二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