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上官云轩已经将知双和师兄都给安顿好了,可是世事无常,风险往往是无法预估出来的。
执绾这个黑风的少主,如果能看在师兄的面子上照拂一下知双,知双往后的成长也更加多了一份安心。
天下父母心大概都是这样的吧。
执绾一听曹嫣昔说陌无尘有一个孩子,情绪立马激动起来,“孩子,哪来的孩子?难道陌无尘有了别的女人,孩子都有了?”
执绾一下子脸色白了几分,不由得站了起来瞪大着眼睛向曹嫣昔质问道。
曹嫣昔知她会有如此反应,将执绾拉得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茶才缓缓解释道,“以我师兄那样的人,一年之内找到意中人都不容易,更何况再造一个出来。”
想到此,曹嫣昔的眉头皱了皱,自动忽略掉心头升起的怪异之感。
其实算来她竟然是与师兄相处的时间最长的那个女子,如果她方才的推断成立的话,那师兄该喜欢上的人是她?
曹嫣昔忙不迭心虚的吐了吐舌头,赶紧将刚才自己的想法都推倒得干干净净。
执绾那姑娘向来脑子比较简单,并没有像曹嫣昔一样推到了其他女人身上。
听说孩子不是陌无尘的,长长的松了口气,立即眉开眼笑的表态道,“只要不是陌无尘的都好说,他喜欢一年,我就陪他照顾一年,喜欢五年,我就照顾五年,若是一辈子……”
执绾害羞的瞥了曹嫣昔一眼,“我肯定会像你说的那样,一辈子的。”
这姑娘最后满脸羞涩和幸福的模样,曹嫣昔听着心尖尖在颤抖。
要是师兄喜欢一年不喜欢了,那么她家知双要被这俩人给扔了,天下哪个娘听到这话都不开心。
不过好在曹嫣昔对师兄陌无尘很有信心,所以此事也不多说。
这只是如果有意外会有的安排,如果他们能出得血祭山皇陵,就不存在这些事。
执绾似乎因方才对着曹嫣昔向陌无尘表白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等曹嫣昔催促就说道,“嫣昔你可知道血祭山的来头吗?”
曹嫣昔的神思被她一拉,瞬间回过神来,“什么来头?”
这名字确实有些血腥,她倒也并未多想过,如今执绾问起,难道真的还有什么来历不成。
“用血祭山,不是一点一滴的血,是血流成河,还不得用牲畜来代替。”
曹嫣昔不禁一怔,感觉心口像是被堵上一般说不出话来。
执绾又继续说道,“如今整个玄皇的人不知从何得知血祭山皇室陵寝中有一股足可以掌控天下的神秘力量,竟然纷纷涌上了血祭山。
这几日我父亲母亲已经安排了不少风族人在血祭山口守好了,要与进山的人决一死战。明里是守卫曹族圣地,其实是要满满的鲜血祭山。
此事知道的人很少,如今单枪匹马闯血祭山的,很有可能就会成为血祭山的祭品。”
执绾说完后,看着脸色不大好看的曹嫣昔叹息了一声,“我虽然不知道你要进血祭山做什么,但是如果能放弃的话还是不要去了。
血祭山开启不容易,进入皇陵后,出不出得来还很难说。”
“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进山吗?”曹嫣昔问这话其实自己也是有答案了,如果还有其他办法的话,就不叫血祭山了。
想起刚刚收到的消息,曹嫣昔终是明白早作安排指的是什么了。
余下再无心思与执绾说笑,曹嫣昔将师兄如今所在之地与执绾说了,又嘱咐了她几句就将人送走了。
曹嫣昔坐在说前想了一会儿后,就开始提笔写信,信是写给送消息的人的。
一共两封,一封是给长天长老的,一封是给子郁叔叔的。
曹嫣昔现在对他们二人的身份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长天家族很有可能与神医谷一样,是曹皇的追随者。
也只有莫晓峰那样的人可以很快的获得别人得不到的消息,所以她认定了送消息的人就是莫晓峰。
果然,等到夜半后,莫晓峰来了,身后还跟着曹子郁,二人见到曹嫣昔就下跪行礼,即使是有心理准备还是将曹嫣昔给惊了一下。
赶紧将二人扶起来,曹嫣昔问道,“你们确是当年曹皇的人?”
她开门见山的问,莫晓峰与曹子郁站起身来相互笑了笑。
“曹族追随者除非曹皇遇到危险,要不然是不会现出身份的,之前的隐瞒还望曹皇见谅。”
他说的自是之前他作为长天长老,因阿呆与她相处过的那一段时日。
曹嫣昔笑了笑,摆摆手,“此事无妨!”
转头看向曹子郁,“听说郁叔叔病了,不知现在好了没有?”
曹子郁的身体明显比上次在曹凰台差了一大截,脸色有些发白,咳嗽了几声才说道,“我这把骨头也就这样了,只是前几日才听说了你父母去世的真正原因,为此心里难受不已。”
曹嫣昔听到这话,心里也是堵得难受,曹族之于他们家没有任何庇护,倒是被其牵连了这么多。
总归不管如何,她是曹族人,还是美其名曰的曹皇,即使不将黑风、火曹二族放在心上,这么多为保护她而来的曹皇旧部,还有栖曹山那些一直等着她重振曹族的曹族人,曹嫣昔到了这一地步,已经没有了退路。
曹子郁的脸色没有什么血色,看起来很是难看,整个人看起来也没有俩年前在曹凰台那般淡雅闲适。
听黛墨她们提起过,曹子郁当年与她爹娘的关系很好,或者说这好还是起于她娘风之笑。
当年曹子郁与她爹曹子画都爱慕她娘,后来她爹娘成婚,曹子郁就将自己的一腔深情收了起来,只以朋友与笑画夫妇相处。
好在她娘是个直爽不拘小节的女人,所以即使与她爹成婚了,三个人的关系也是一如既往。
再后来就是她爹娘一起跳了血祭山,这事看起来子郁叔叔是不知道的,所以才会忽然像是受了极大刺激一般,整个人变成了这般模样。
“八年了,我一直相信他们是没有死的,为了瞒住我他们临走时给我留下了这个儿。”
曹子郁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一张棋谱来,递到曹嫣昔手上,“嫣昔,这是你父亲亲手画的一副棋局,他一生爱棋成痴,与我约好了等他们归隐回来就与我破此局。
可是惭愧的是我一生都未能勘破,最后竟也等不回他们了。”
曹子郁的脸色苍白的如纸一般,鬓上几缕白发,额上新添的皱纹,短短时日竟然看着苍老许多。
曹嫣昔也是心里堵得难受,握住曹子郁的手,“子郁叔叔,我爹娘他们只是怕你担心才骗你的,你不要难过,还是要顾着自己的身体才好。”
她如今终是明白在曹凰台时,子郁叔叔说到她爹娘时,那种眼神里是还有着希望的,希望他们能有一天回来,再与他对上一局。
将想了十多年的一局棋给破了。
可一切终是没有结果了,那对笑画夫妇最后与他们的亲密友人开了一个凄凉的玩笑。
不是残忍要让子郁叔叔期盼那么久最后如此失望,而是害怕子郁叔叔为他们做什么。
他们夫妇二人无能为力的事情又何苦让曹子郁也为他们送命?
可或是命运的安排,子郁叔叔却是长天家人,等待了十多年后终于还是做了同样的事。
可是如今终是明白,有时候死也是有动力的,她两辈子加起来才遇到这样一个令她爱到骨子里的人。
原以为被他利用,被天下人唾骂,被迫失去了一个孩子,这些已成了天堑横在他们中间,可是所以的一切都敌不过生命所剩无几,他还要陪在她身边与她一同赴死。
一切已经风轻云淡如同明年春天新长出的青草嫩芽,这个冬天无论发生了什么,明天春风吹起,一切了无痕迹。
而他们还有知双,知双不能同时失去父母,既然这世上一直不容的只有一个曹皇,那么她一定要为她的夫君与闺女做点什么。
曹嫣昔与上官云轩抵达血祭山是三日后,血祭山的鲜血已经从山口洒开,热血将冰雪融化,厚厚的涂了一层,干涸的结成了厚厚薄薄的血痂,新洒上去很快就慢慢渗透进去。
曹嫣昔想着,如果一直没有什么大动静,也许她就龟缩在雪域城一直都不出去了,外面的杀戮与她何干?
可是该来的终是会来,那一日柠葵来报,玉桃花与东方锦去闯血祭山了。
曹嫣昔苦笑一声,原来好日子这般令人不舍,她竟然在自欺欺人。
那一日大雪终是停了一日,化雪的冷意入骨,得到消息时上官云轩就在她身边,什么也没有说的将她搂在了怀里。
曹嫣昔也没有说话,手指泛白的紧捏着柠葵送来的信,头埋在上官云轩怀里,无声的湿了眼眶。
上官云轩不说话,神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沉静,轻拍着曹嫣昔的脊背一下又一下。
“情意之大,可这世上无奈之事太多,一言组训,一个先祖的命令都会压死人。”
曹嫣昔闷在上官云轩怀里,点了点头,收起了情绪来。
她又何尝不知这些,为了当年曹皇要护卫新的曹皇,东方家千年大世家一夕之间消亡,曹潇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曹冷他们无奈在栖曹山惶恐度日。
玉桃花她也是有苦衷的吧,她终究是古人,更重祖宗师门的遗留家训,桃花岛又是一处曹皇的守护者,只是与其他门派守护不同。
桃花岛是一定要她打开这一处千年皇陵,听从千年前死去的曹皇的安排。
血祭山与雪域一样,放眼望去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冰雪天地,山峰很高,直插入云霄,即使站在山脚下那一片凌冽的冰雪之色也是刺痛人的双眼。
而要将这上山之路染出一道血路,死亡与杀戮在山脚下一直都没有停止过。
女人与男人的思维通常总是不一样的,在神医谷的那一年,曹嫣昔下定决心即使是血流成河也一定要捣毁雪域,破除曹族双生儿相克的咒语。
如今看着不断倒下的身影,渐渐往山上延伸的血迹,听着因拼死杀戮时近时远的兵器相击,呐喊嘶吼,即使是早有心理准备,曹嫣昔还是不由得心生了凛然之意。
这不是战争,没有明确的目的,是纯粹的杀戮,人与人几乎是泯灭了人性的砍杀,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