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了……自由了就好了么？
    “我们已经被骗好多次，早已心如死灰，他们经常玩这样的把戏，想看到我们由惊喜到绝望的表情，再度折磨凌辱我们。”
    狐媚女子面容苦涩，拾起秦啸留下的衣裳，披在身上，进入密道，来到他的面前，看着他紧闭的双眼，神情凄凉。
    “次数多了，我们也就不敢信了。就算这次是真的，我们也不敢信了。就算我们真的能出去了，我们，还敢回家么？还敢见人么？你连看都不敢看我们，还自我封印记忆，有用么？外面那些人，你也能让他们忘记么？”
    “你这混蛋，为什么不早来几年呢？我们已经……不需要你救了啊！”
    最后那一声，近乎歇斯底里的尖鸣，伴随着绝望和痛哭，宛如一柄尖刀，深深的刺入秦啸的心脏，继而发疯般的绞动。
    他，已经尽力，却还是，来晚了。
    “我救你们，不是让你们得到自由，却又跑去自杀的。”
    秦啸依然不曾睁开双眼，他不敢看那些女子死灰色的眸子，不敢看见她们死意弥漫的如花面容。
    “这个世界，很大。即便只是苍茫海域，也总能找到一块，容得下你们的地方。好好生活，未来，还很远。”
    “你呢？你不敢睁眼，是容不下我们么？”妖媚女子捧起他的面庞，泪流不止。
    “我等残花败柳之身，不敢多求，只是希望，你能看我们一眼，就正常的看我们一眼，记住你救过我们，好么？除了你，还能有几个人，愿意正常的看我们呢？”
    秦啸心中一痛，缓缓睁开双眼，看着她。
    “跟姐姐过来吧。”妖媚女子含泪点头，拉着他走入大厅，里面一丝不挂的二十多位女子，都已经着装完毕，身上穿的都是秦啸芥子戒内的多余衣物。
    “香儿，你过来。”妖媚女子看向那被众女子让开而突显出来的清秀少女，神情不忍。
    “你，今后可有打算？是要回宫里，继续做你的公主？还是和我们一起，亡命天涯呢？”
    “我的身子，已经不干净了，又怎么可能，继续做公主呢？”清秀少女俏脸之上，两行清泪淌落而下，已是泣不成声，甚至需要旁人扶着，才能站稳。
    皇室威严，绝容不下她这个已经受人玷污的公主，即便回去，得到的也只是一杯毒酒罢了。
    这个密室里的其他女子，都是出自名门大家，身份地位还都不低。她们回到自己家中，也只是让家族、师门的名声受累，迟早都会里外不是人。
    在外受人鄙夷、讥笑，在内受亲人埋怨、冷脸，只会让她们已经伤痕累累的内心，再度遭受重创而已。
    秦啸看了一圈，缓缓抬手，虚空一握，一股震撼莫名的波动，悄然散发而出，将众女子身上的修为封印荡除一空。
    之后，他便转身，走向密道。
    “蒙上脸，走吧。世间烦恼，多由心生。你们换个地方生活，莫要多想，就好。”
    二十多名女子茫然相视，心，依然如死灰般冰冷。
    她们所受的劫难和创伤，没那么容易恢复。即便时间真能抚平一切伤痛，也肯定需要很久，很久。
    踏上密道，螺旋往上，秦啸很快便回到了地面，周围已经是大片的废墟，尘埃未曾散尽。皇室强者、观战者，也都还在窃窃私语。
    “没什么好看的了，都散了吧。”
    秦啸冷冷扫了一圈，看向那些皇室强者，语气同样冰冷。
    “你们也回宫去吧，香儿公主不在这里。”
    皇室数位天极境强者相视凝眉，一人正要开口询问什么，却被秦啸已经染上一层血光的冷冽双眼，吓到不敢多说。
    “都给我滚！”
    一声冷喝，杀伐无忌，撼动四野八方，充斥着冰冷且暴虐的杀意，令众人胆寒，陆续散去。即便有想留下看看他究竟还想做什么的人，也被缓缓举起手中血色长剑的他，吓到立即离去。
    十不存一的明家之人，早已退去，连这一地的干尸，都来不及打理。
    他们得罪的人，实在太多，可谓数不胜数。如今遭受重创，成为了一条落水狗，谁都可以来踩几脚，想报复他们的人，则是更多。
    再不走，只怕就会走不了，甚至无路可走。
    明府周围，因为秦啸一声“滚”，很快变得空空荡荡，连周围的房舍屋宅都紧闭门户，府内也不见有人走动。
    烜赫一时的明家都被秦啸诛灭，其他家族根本不够看的，知道他已经发怒，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他霉头。
    聪明且有同情心的人，都能猜到他轰走所有人，是要做什么。只有那些蠢笨的、心里也没有丝毫同情之心的，才会不明白他为何会发怒。
    等周围的人清理干净，秦啸才转身面向那幽黑的密道，点点头道：“都走光了，你们出来吧。”
    一个、两个、三个，都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阳光的女子们，纷纷摘下脸上的遮脸之物，贪婪而迷恋的呼吸着自由的空气，享受着久违的温暖阳光，接着便都泣不成声。
    “我，已经有二十年，不曾见过阳光了。”狐媚女子抬起头来，眯眼看向蔚蓝天空中，那轮耀眼灼热的太阳，眼角晶莹的泪珠，不断滑落。
    她是密室里的第一个女子，原是皇城中一个强大宗门最得意的女弟子，却被黑白双煞掳走，关进密室，生不如死的过了二十多年。
    二十多年，对于一个寿命足有上千年的强者而言，并不算长。可这却是痛苦不堪的二十年，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只能被关在密室里，变的人尽可夫，早就已经自暴自弃。
    “走吧。其他人，已经在城外等你们。”秦啸缓缓转身，温柔笑道。
    “……”众女子沉默无言，陆续戴上面纱之类的遮脸之物。
    她们没有办法，只能选择逃避，逃避所有熟悉之人，甚至是她们的至亲。
    秦啸自己，也取出一套大黑斗篷，套到了身上，更令她们感动，也更令她们心酸苦涩。
    多好的男人，可她们，甚至没有颜面陪在他的身边。
    二十多名女子，一路沉默的跟随着他，直到在城卫兵们疑惑的注视下，走出宏伟耸立的城门。
    “头，今天怎么了，这好像已经是第六……不对，第七批了吧？”
    “应该是明家的人，怕被人认出来。”
    “明家这次可真是惨，被杀的只剩一些老弱病残了。”
    “可惜咱要守城门，没法亲眼去看，不然更他妈解气！”
    “据说整个明府都被轰成废墟了，又砸死不少收拾东西的。”
    “活该吧那是。”
    耳边听着城卫兵们的低声议论，跟随着秦啸走出城门的女子们，晶莹泪水无声的淌脸而下。
    她们被黑白双煞施加的各种折磨和苦难，如今那报应，终于降临在了整个明家头上，这是秦啸给予她们的公道。
    他原打算，一个不留，真的是一个不留，包括明绾绾这个皇后，他也没打算放过。
    正如他所言，包庇纵容黑白双煞的明家，与黑白双煞同罪，皆杀无赦。
    后来只是因为，季英和姜菲菲开口求情，他才网开一面，放过了剩下的明家之人。这是他的仁慈，是他的退让，因为季英师徒开口，他不得不退。
    神龙皇城往北，二百余里的一座小岛上，芳菲、芳华、螃蟹掌柜等六位海族强者，已经带着三百多名女子，在金色沙滩上等候多时。
    见到秦啸等人凌空踏虚而来的身影，六位海族强者，皆是心生崇敬之意。
    “我此生敬服的人族，唯此一人。”螃蟹掌柜欣慰笑道，看向斗篷加身的秦啸，感叹不已。
    “我曾以为，人族净是阴险狡诈之徒，偏见极深。直到他的出现，我才知道，人族里面，也有好的、值得结交的。”
    芳菲、芳华相视无语，皆是忍俊不禁，暗自偷笑。
    在秦啸将玉符和钥匙交给他们后，他们才发现，即便他们不是人族，也深深的为这些女子的遭遇，感到同情和悲伤，同时也为秦啸的事无巨细、考虑周全而敬佩拜服。
    他们所做的，和秦啸在密室做的事情差不多，将那些女子救出后，便带着她们来到了这里。
    这些女子，已经无法在亲人、朋友们有色的目光下生活，她们只能逃离开来，逃到一个很远的、没有人认识她们的地方。
    秦啸这一批人很快便降落在地，一时间所有人都相视无言。
    少时，一名俏美女子沉默的来到秦啸面前，双膝一弯，跪了下来。
    “呼呼呼”她这一跪，立即引发连锁反应，三百多名被救出的苦命女子，齐齐跪在了地上。
    “……”秦啸缓缓移动视线，看了一圈，最后目光定在那狐媚女子身上。
    “你，叫什么？”
    “我……我叫……雅欣。”狐媚女子闭上双眸，低下了头，一滴滴晶莹泪珠滴落在金色沙滩上。
    “换一个，忘记过去，重新开始。”秦啸微微抬头，看向她身后的无边大海，微微眯眼。
    “以后，你叫雪霁，光洁如雪，雨后初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