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是烈风没脸，所有剑宗弟子都是面露不屑。
    偷袭暗杀之事一向为人不齿，何况烈云修为比秦啸高出这么多居然还偷袭，更何况还没把秦啸杀死……这岂不是给外人把柄笑话他们剑宗弟子全都胆小如鼠、卑鄙无耻而且实力不济？
    只怕传出去用不了多久，千年之敌弈剑门一个聚气期弟子都能指着剑宗的凝气期弟子鼻子不屑嗤笑：“你们不是很喜欢以大欺小？来来来我转身背向你啊，看见我屁屁没有？你来偷袭我啊哈哈哈哈……”
    一想起这很有可能发生的一幕，众弟子都不由打了个冷颤，面面相觑，心有余悸。
    加上之前烈风门下弟子的那些破事儿，众弟子看他也是变了神色。
    这烈风门下怎么净出这种秉性恶劣的弟子呢？一个杀人劫财劫色品性败坏的林毅，一个暴虐残忍的何熙，连他自己的儿子都是这么卑鄙无耻，于是不由得对他的人品也有了怀疑。
    “动手吧。”烈风闭上眼，恍若一瞬间老了几十岁，叹了一声，背过身去。
    知子莫如父，连三长老这个外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他自己怎能看不清楚。只是终归是自己儿子，如今被逼到这个份上，二十年苦修毁于一旦，对秦啸的仇恨，无疑又深了一层。
    秦啸，似乎和他有仇，和他门下弟子都有仇一般，甫一入门，便死揪着他门下弟子不放，到现在连他儿子都不放过。
    只是他却不曾想过，或者说直接忽略了，都是他门下的弟子先挑起事端，且个个本性恶劣，矛盾不断激化，才会发生这一切。
    但仇恨再大，又能如何？烈风已经不敢再对秦啸做什么，不说其他，单是卿兰对秦啸的维护就不是他能撼动的，谁都很清楚卿兰发怒并不是、或不只是为了她自己身为大长老的威严。
    哪怕卿兰不做大长老了，只要她没死，他都不敢动秦啸。卿兰心慈，但绝不是手软之辈，年轻之时死在她手里的同门丝毫不比秦啸来的少。
    烈风突然感觉自己真的老了，有些心灰意冷。他明明是堂堂剑宗、大夏第一宗门的入世长老，威势滔天上百年，如今却被一个入门不过数月的新晋弟子逼迫到这种地步，连唯一的子嗣都被废掉了，还是他自己点头的。
    哪怕他修为如此之高，在各方制衡之下，他依然不敢向秦啸出手报复，因为，他还不够强。
    还不够强，所以会有各种顾虑，他出手，他会死，他儿子也会死，他的一切都会消失。
    这就是武道世界的现实。
    见烈风点头，烈云抬头怒视着秦啸，神情狰狞，嘶吼道：“秦啸，你别得意，很快司徒绝天就会出关，你活不了多久了！”
    他知道司徒绝天一直很迷恋大长老卿兰，见到秦啸和卿兰走这么近，司徒绝天不可能沉得住气。
    秦啸面色一冷，长剑出鞘，迈步上前，却被三长老拦住。
    三长老面色不豫，皱眉道：“我来动手便是，你一边待着。”
    “两码事。”
    秦啸推开他的手，径直走到被玄冰冻住双腿的烈云面前，反问道：“烈云，人的命可只有一条，如果我必死无疑，你说我是不是该在死之前先宰了你拉你垫个背？我知道，换做是你肯定会这么做的，我也一样！看看现在你这动不了的活靶子样，在你身上戳几个窟窿应该很容易。”
    哪怕烈云是化气巅峰武者，被禁锢着不能移动，体内真气也被极冻寒气冻结，手里的长剑又因施展“一剑百灭”而丢了出去，等于是一只没了爪牙而且不能动弹的老虎。
    这样的烈云，说是活靶子一点也不过分。
    烈风回转身来，阴冷的目光令人脊背发凉。
    卿兰眸光轻转，看向烈风，场内寒气再起，众人脚下的地面咔咔咔凝结出一层冰面。
    三长老等剩下几位长老不禁头疼起来。
    “飞羽，适可而止。”三长老无奈叹息，却不得不劝道。
    烈云怔了怔，见秦啸面带微笑却眸光冰冷，登时通体发寒，他知道秦啸没跟他开玩笑，急忙摇头道：“不不不，你误会了，我是提醒你要小心司徒绝天！”
    “你确定？”秦啸手中长剑猛地横在他颈间，却是笑道：“他几天前和你一样想杀我，而且也是用的偷袭手段。不过他运气比你好，只是重伤了，等他出来我也到化气巅峰了，你觉得我会怕他？”
    锋锐而冰冷的剑锋离烈云颈间不过一指的空隙，寒气四溢。
    但秦啸的话，却更让他惊愕，继而恐惧。
    他原想将司徒绝天拉出来杀杀秦啸的锐气，因为他印象里司徒绝天是剑宗第一人，却没想到司徒绝天早就出过手反而被秦啸搞受重伤，那他来岂不是送死？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缩了缩脖子，他咽了口唾沫，支支吾吾道：“是，我……我确定！你要小心那个疯子！”
    “多谢你的提醒。”
    秦啸长剑归鞘，却指了指胸膛的那个贯穿伤痕，已经只能看到一条缝隙，摊出右手笑道：“刚你爹说要补偿我，我这人恩怨分明，既然是你惹出来的事情，我就没要你爹的，你自己来补偿吧。储物袋给我，反正你以后也用不上了。”
    “没……没事，你拿去吧。”烈云慌不迭地取出储物袋递给他，望着他的背影，只感觉浑身发冷，这种冷意浸透骨髓，甚至盖过了身体的疼痛，麻痹了他的神经。
    魔！真的是魔！烈云只能这么形容他，心中的报复心理，已经完全被恐惧所取代。
    从今以后，秦啸都会成为他的梦魇，让他时不时在梦中惊醒。
    卿兰轻笑一声，还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不过这流氓样倒是比一本正经强多了。
    想起密室内秦啸那流氓样，她不禁双颊发烫。相比之下，她还是更喜欢秦啸耍流氓的样子。
    实际也是秦啸自己想开了，经历过两次被修为比自己高这么多的武者袭杀，两次都让他差点在一瞬间死于非命。短时间内两次历经生死却又没死，自然让人生出许多感悟，继而做出一些改变。
    他已经明白，这世上不是所有武者都有规矩和原则这些东西。应该说他早就明白，只是现在才真的亲身经历。
    至于以往那些杂鱼，还没到能讲规矩和原则的地步。
    跟这种人讲规矩和原则，他只会拿你当煞笔。若他还讲规矩要等到自己修炼到差不多的修为再去找回场子，人家只怕都拉出一尊化罡境来了。
    既然如此，他对这些人也不用讲什么规矩和原则。这不是有靠山在么，还等什么以后，直接往死里虐就是了！
    所以，烈云直接被废掉了，身体和精神都受到了毁灭性打击，活着也只是行尸走肉而已，这甚至比直接杀了更解气。
    若是以往，烈云骂的再狠，他也只会冷眼看着三长老出手将其废掉，都懒得再去理会。但现在他不想这样了，谁打了他就直接打回去，自己打不回去就拉人来打回去，被骂也是如此。
    若说他的一本正经是源自于已经去世的父亲和养父秦烈的教导，那他的流氓本性就是源自于他的母亲秦馨儿——哦对了，还有喵喵。所以，他那母亲遗传的、隐藏在血脉深处从不曾显露出来的流氓本性，就这么被激发出来。
    三长老看着这一幕，不禁苦笑一声，抬手一掌，便轰碎了烈云的丹田气海，散去他一身修为。
    从此，剑宗不再有烈云这个人，甚至连大夏国乃至于武者世界，都不会再有这个人。
    玄冰消融，烈风抱起陷入昏迷的烈云，看了卿兰和秦啸一眼，叹了一声，神情疲惫，好像瞬间老了几百岁。
    缓缓升空而起，他抱着烈风，升至半空却又一顿，叹道：“飞羽，你我之间，了了吧。”
    连儿子都赔了进去，他真的累了，他已经不想再斗下去。
    堂堂长老向秦啸服软，秦啸自然不会蠢到拒绝，拱手道：“长老不与弟子计较，弟子自然求之不得。”
    烈风在半空沉默片刻，才又问道：“林毅的弟弟，林建，是不是你杀的？”
    “是，他想抢我的坐骑。”秦啸坦然回道。
    一个是杀，两个也是杀。
    烈风缓缓回头，看着他道：“林家虽然比不上世族，却也不是一个软柿子。他们兄弟，是林家唯二传人。”
    “……多谢长老提醒。”秦啸恭敬一礼。
    烈风转头，怀抱着烈云，飞遁而去。
    秦啸知道，烈风长老在剑宗弟子眼中很不错，掌管弟子衣食住行百年从未出过什么岔子，若不是门下弟子出了这么几个败类让他颜面大丧，他确实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而且，烈云在流芳阁门前出手杀人，现在卿兰差点将烈云逼死；当初秦啸何尝不是在他门前杀了林毅让烈风颜面扫地？
    当时烈风没有杀秦啸，而是让门下弟子讨还颜面，已经算是手下留情。否则他真要下杀手的话，谁都没有理由拦他。
    这般想着，秦啸不禁暗道，当初入门，确实有些年少轻狂。当然，事已做下，也没必要再去后悔愧疚。
    烈云的事情解决了，但陌情还是跪在地上，见众位长老看了过来，不禁心中一紧。
    会怎么处理这个天绝之巅的少爷，众人也都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