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帘掀开，秦啸跃下马车，回头笑道：“有劳姑娘。”
    阿秀点头笑道：“行。那我先走了，暮时我再来接你。”说罢马鞭“噼啪”轻甩，驱动马车迅速远去。
    “秦大哥，你终于来了！”陆羽三人围上前来，神情略显亢奋。
    秦啸笑道：“还没上课吧，走，先带我进去逛逛。”拍了拍三人肩膀，又笑道：“还有，今天第一天，你们等我可以，以后可别这样了，我受不起。”
    他并不想让他们之间的交情变了味道，若是天天跟仆人一样在书院门前等着他，他只会看不起他们。
    比如刘景虽然也得了他不少好处，可给了就收着，并不会多说什么客套话，纯以实际行动来回报他，并没有像陆羽三人一般等候在书院门口。
    陆羽三人急忙点头，尴尬笑道：“那是。秦大哥，里面请。”
    而其他学生，有不少是第一次见到秦啸真人，在一边窃窃私语。
    秦啸不理他们，和陆羽三人一同进了书院。
    初进书院，丝毫不同于秦家豪宅的那种奢华气派，却处处透着雍容风雅之意。
    红门牌匾，工整写着“书院”二字。甫一进入朱红大门，便是一个极为宽敞的广场，整齐排布着七列七排长方形的暗色桌案，雕工精细，做工上佳。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
    其中有些位置上已经坐了学生，见秦啸被人簇拥着进入，闹闹哄哄的，一名正在分放纸笔的白衣清秀男子蹙眉道：“安静。”哄闹的学生立即噤声。
    男子又看向秦啸，微微叹道：“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学生？倒是见面不如闻名，不免让人失望。”
    “好了，都散了吧。”秦啸抬手挥散人群，双手一叠，恭敬一礼道：“学生秦啸，见过夫子。”
    眼前的清秀男子，看着十分年轻，还不到二十。但对武者而言，本就衰老的慢，还有很多保养之法都能延缓容颜衰老，只看愿不愿用。
    “我不是夫子。”男子不禁失笑，摇头道：“我和你一样，也是书院的学生，只是比你们虚长几岁罢了。”
    秦啸虽然猜错，却不以为意，点头笑道：“敢问师兄名姓？”
    “青鱼。”男子笑了笑，继续分放纸笔，又道：“今天刚好是书院月测，你若有兴趣，不妨也来考一考。”
    “哦？还有位置？”秦啸失笑道。
    “你可以坐我的位置。”青鱼又笑了笑，道：“我每次测试都是第一，一次不考也没什么。”
    秦啸看向陆羽三人，再次失笑道：“你们三个，谁是倒数第一来着？”
    “他！”风无痕和洛川立即指着中间面色大变的陆羽，还齐刷刷往旁边走了两步，兼之满脸嫌弃的神情，更是让陆羽欲哭无泪。
    这人，丢大了。此刻他真恨不得掐死青鱼还有风无痕洛川三人。
    “不学无术，一团浆糊。”青鱼抬头瞥了三人一眼，淡淡道，又低下头去继续分放纸笔。
    他这一瞥，令陆羽冷笑道：“还好意思笑我，你俩比我能好多少？”说罢看向秦啸，眼珠子转了转，心道秦啸没在书院上过课，要是就这样参加月测，还不得拿个倒数第一回来？
    于是他便怂恿道：“秦大哥，去试试吧，反正你刚来，就算考砸了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同时给另外两团浆糊打着眼色。
    风无棱和洛川默契点头，一齐说道：“是啊，秦大哥，就试试而已，没什么的。”
    秦啸不疑有他，便点头道：“好，还请青鱼兄让个位置给我。”
    陆羽几人没料到，父亲秦烈虽然武道被废，学识却极高，他自小便在父亲为养活一大家子人儿开的私塾里读书习字，苏灵便是在那时结识。真论文采的话，即便不算前世，光是今生的学识就足以碾压这三个学渣。
    青鱼点头，分放完纸笔，待另一人分放好墨水砚台，而学生也都来的差不多了，便朗声说道：“诸位，请先入座！”
    学生陆续入座，秦啸才发现熟人还真不少，里面不仅有被他抽过的秦飞宇秦飞云兄弟、苏瑾苏瑜兄弟、点头示意的风无棱、面色难看的李甲，还有他认识的其他家族一些公子少爷小姐，比如雪妃以及刘景的妹妹茗儿、大长老的孙女秦思，甚至还有韩彤彤，几乎天星城所有家族的同辈少年都在这里了。
    韩彤彤一直暗中观察着他，却忧心忡忡，迟迟不敢上前。见秦啸朝自己点头，急忙露出微笑，颌首回礼，心中却松了口气。
    看来秦啸并没有因为她父亲的作为而迁怒到她身上。
    秦啸确实没有怪罪过她什么，毕竟也是个受害者，他拆了人家姻缘，不忍心再去怪罪。当然，一码归一码，韩栋向他出手的仇是肯定要报的。
    雪妃也在书院，更是再正常不过，因为这里几乎汇聚了全天星城最优秀的那批少年，任她挑选。而她也确实不负宗门所托，收纳了十几名杰出少年入门，只等宗门派长老前来确认，再带着这批人回宗门悉心培养。
    秦啸落座于第一排左数第一位，便是青鱼所在的位置，而参与月测的人数，不多不少，刚好坐满四十九名。
    少时，青鱼便从夫子处领来试题，一一分发下去，又回到前方高台，拾起金锤轻轻敲击了一下铜锣，迸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铿然长鸣。
    “开始吧。”青鱼说罢，便落座于夫子位，静静看着台下开始答题的广场众人。
    秦啸翻开面前试题，不禁一怔，却又嘴角一勾，提笔蘸了蘸墨，便开始写。
    说来也巧，这试题考校的，居然就是他之前在碧水居看的忘了时间的那部古籍里的内容，这次说什么也不会拿个倒数第一回去。
    时间对秦啸而言，过得很快，不过一炷香他便写完，放下毛笔，又吹干纸上墨迹，便拾起试卷走上高台。
    他的举动，让其他人面面相觑，纷纷露出好笑的神情。
    “他、不、会！”陆羽轻轻朝左右两侧的风无棱和洛川偷笑道。
    风无棱和洛川憋笑点头，若不是场合限制，只怕是要笑个人仰马翻，就好像他们都会一样。
    “嗯？”青鱼蹙眉看着他，轻声叹道：“若是不会，也不用失落。这次夫子出的题太刁钻了些，连我都有些答不上来。”
    秦啸笑道：“无妨。”说着便将试卷放在了案边。
    青鱼点头，又小声叮嘱道：“书院里你可以四处走走，只是有几位夫子脾气古怪，你无需在意，莫要失了礼数就好。”
    “嗯，多谢提醒。”秦啸点头，看了台下一眼，转身离去。
    绕过前门广场，入目却是一片假山园林，怪石嶙峋，枝木青葱翠绿，其间偶有啾啾雀鸣传出，还有小溪流淌而过，水声淙淙。
    秦啸沿着一条蜿蜒小径迈步上了假山，徐徐向前走去。
    秦家也有这样的假山园林，但与此地浑然天成的景致一比，人工排布痕迹却有些明显，不免显得庸俗。
    渐行渐远，耳边突然有悠扬婉转的笛声钻入，令秦啸心中一动，循着笛声传来的方位寻去。
    书院之内不是夫子就是学生，学生都在月测，那显然就是某位夫子在吹笛。
    绕过一块怪石，一片秀丽大湖现于眼前，一个纤柔颀长的洁白身影立于湖边，手持一根翠绿玉笛，背对着秦啸，轻轻抚笛而奏。
    笛声骤停，那人微微转头看来，是个三十余岁的男子，相貌清俊，神情清冷，眼角余光扫到秦啸身上的白衣士子服，微微蹙眉道：“学生？不是在月测，怎的跑到这儿来？”
    他的嗓音，和外貌一样的清冷，令人难以亲近。
    秦啸两手交叠，恭敬拜道：“学生今日方才入学，月测已完成交卷，四处走走看看，不想惊扰了夫子，还望恕罪。”
    “哦？”夫子打量了他几眼，嘴角微翘，却转过身去，背对他说道：“你不觉得你的话自相矛盾？才刚入学，就提前完成月测交卷，你交的是白卷不成？”
    “不是。”秦啸嘴角一抽，笑道：“刚好学生看过一部古籍，夫子的题大半都是出自于此，不敢说全数做对，至少一半还是有的。”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夫子轻笑了两声，叹道：“秦啸，你的运气，似乎一直不错。”
    “真的不错？”秦啸陷入沉思。
    秦家的事情暂且不提，现在他母亲神智不清、家被拆散、玄天真气被人抽离、命运被人改写，至今未能找到方法收回自己的玄天真气，苦熬了十几年才终于盼到一丝曙光——这，真的算不错？
    “你的事情，我很清楚，甚至比你自己还清楚。”夫子横笛与唇边，轻轻笑道：“想要收回你的玄天真气，其实另有办法，只看你付不付得起代价。”
    “什么代价？”秦啸心一提，猛然踏前一步问道。
    “你的——命！”
    悠扬婉转的笛声，再度响起。
    秦啸微微眯眼，看着吹笛的夫子，渐渐平静下来，默然不语，静静听曲。
    待得一曲吹罢，夫子放下玉笛，缓缓转身，见秦啸如此淡定，轻笑道：“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韩飞雪接的是你的委托？”秦啸笑了笑，“多谢，她真的帮了我很大的忙。”
    “嗯，看来在秦家的那些经历让你提早成熟了许多。”夫子点了点头，转过身来，看着他，面露苦涩笑意，神情充满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