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莫瑜才刚夹了一勺子的豆腐羹入口,却觉这豆腐羹味道又苦又腥,就像是还在馊掉的豆腐一般,还带着一股子冲鼻的臭味,一时间莫瑜不知是该吐了还是吞下去,憋了许久,险些把脸都憋绿了。
莫瑜道:“是我的味蕾出问题了吗?为什么我吃着味道怪怪的呢?”
长亭道:“倒不是你的味蕾出了问题,而是长生酒肆,就是这样的口味。”
莫瑜震惊了:“为什么?这些饭菜,明明是馊的。”
长亭道:“心馊的人,可察觉不出这饭菜是馊的。”
正在此时,却见隔壁桌子上的两个浑身煞气的男子,正一边巴拉着饭菜,一边吃得津津有味,满嘴流油。
莫瑜不由神色复杂得看向长亭:“我好像有些理解你的意思了……”
长亭笑道:“阿瑜既然觉得这饭菜是馊的,那便表示阿瑜的心是好的。”
莫瑜道:“那你呢?你吃着这些饭菜,是什么味道?”
长亭道:“无色无味。”
莫瑜疑惑。
长亭对着莫瑜眨了眨眼睛:“我没有心,自然尝不出这饭菜的滋味。”
莫瑜愣了:“长亭你为什么会没有心?”
长亭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因为我运气不好,心被人偷走了。”
莫瑜更愣怔。她不明白,一个人的心怎么会被人偷走呢?可一个人若是连心都没有了,那这个人还能活下去的吗?
可是,长亭不是人,而是神。也许,神和人不同,就算神没有心,也可以过活罢。
只是。莫瑜看着长亭的侧脸。忍不住又出神。
长亭说他没有心,一个没有心的神,他还会有感情吗……想及此,莫瑜突然觉得心底泛起了莫名的难过。因为,长亭连心都没有,又怎么去爱人呢。
想及此,莫瑜只好失落得低下头去,有一口每一口得喝着水杯中的水。因为在长生酒栈内,只有水能入莫瑜的嘴。
等所有菜都上齐后,长亭只是每一道菜都浅尝了一口,就算是品过了。这便结了账,带着莫瑜重新回到了如意厨房。
莫瑜有些想不通长亭为什么要去对面点一本菜单的菜,便直接问了长亭,这是否有什么深意。长亭则笑眯眯得回答她:“只是想了解了解,这么多年来长生长进了多少。”
莫瑜好奇:“长进了多少?”
长亭摩挲着下巴:“真是……毫无长进。”
莫瑜十分尴尬。
长亭又笑了起来:“这可真是太好了。”
说及此,长亭心情十分明朗得一路走向了后院去。莫瑜看着长亭的背影,思忖片刻,心道长亭一定是觉得长生毫无长进,不回影响如意厨房的生意,所以才会这么好心情。嗯!一定是这样!
自然,长亭是怎么想的,她身为长亭的员工自然是不清楚的。在接下去的三日内,如意厨房的外卖生意突然变得异常火爆,莫瑜忙着帮付琛打包,帮德叔洗碗,所以也没有多少时间供她胡思乱想。
倒是在三日后的傍晚,如意厨房收工之后,莫瑜正坐在如意厨房的大门口仰头看星星,可就在此时,就见长生这位漂亮的小姑娘,正双手置于身后,十分老气横秋得朝着莫瑜踱了过来。
莫瑜见她朝自己而来,赶忙站起身来,笑道:“长生姑娘是不是要找长亭?长亭正在后院房间里,你若是要见他,我带你去。”
长生却不答。而是一双娇滴滴的大眼睛上下注视着莫瑜,半晌,方才收回眼来,嘴中自言自语:“模样还行,不过比我还是要差一些。”
莫瑜有些摸不准长生究竟是什么意思,不由错愕得看着她。
长生问道:“你叫莫瑜?”
莫瑜愣怔点头。
长生道:“我时常听长亭提起你。倒果真是个心眼干净的。”
莫瑜心下一跳,面上则依旧平静地试探道:“长亭……都提我什么了?”
长生道:“长亭时常同我说,他找到了爱人。”
莫瑜惊呆了!
长生道:“只是你这丫头到底太嫩,若是想和长亭在一起,未免还得吃些苦的。”
莫瑜不止惊呆了,还有些懵逼。
直到片刻,她才惶惶然回神,十分惶恐:“长生姑娘,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和长亭,只是普通的雇佣关系,长亭他在如意厨房活了这么多年,我对他的过往一概不知,又怎么……怎么可能和长亭在一起呢……”
长生鼓了鼓娇嫩的嘴唇,哼了声:“你这丫头还还真是不开窍。嘶……不过,我操心长亭做什么,横竖他是爱神,他的事他也该能处理好的。”
她的说话声音很小,像是在自言自语。莫瑜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不由揉了揉耳朵,困惑地看着她。
长生则自嘲得笑了笑,干脆也坐在了莫瑜身边,和她一起仰头看月光。
长生两只手支撑着下巴,双眸有些失神:“最近长亭的生意如何?”
莫瑜道:“已经三个月没有客人了呢。”
长生道:“这次回来,除了想定居一段日子,还为了心中的一个挂念,所以特意到无方城来。”
莫瑜看向她:“什么挂念……可方便说?”
长生淡笑:“方便,有什么不方便的。”说及此,长生看向莫瑜,“我这次回来,是为了请求长亭,帮我找到一个人。”
莫瑜睁大眼:“什么人?”
长生道:“一位故人。”顿了顿,她重新看向远方,声音变得飘渺,“此事说来话长。不如你去将长亭也叫来,再泡上一壶茶,我慢慢说给你们听。”
莫瑜应了是,赶忙小跑到后院去,将长亭也叫了来。
半柱香后。如意厨房后院。
莫瑜,长亭,和长生坐在后院一隅的石桌旁,石桌上一壶普洱茶正散发着淡淡清香。头顶是星光璀璨的飘渺夜空,耳边是万籁俱寂的幽静庭院。
长亭兴致勃勃地看着长生,嘴中话却是对着莫瑜说的:“你可听仔细了。长生的故事,从来都很精彩。”
莫瑜有些尴尬地讪笑两声,一边应着是,一边竖耳倾听,生怕错过了什么。
长生倒也不和长亭一般见识,不疾不徐地说起了过去的故事。她的声音清冷又温柔,她的目光似乎是在看向前方,可又似乎是透过前方,看向更远的地方。
长生说,这个故事很长,长到要从一百年前说起。
一百年前,正是民国时期。
当时正是军阀混战时期。到处都是战争和杀戮。一向靠着抓鬼和算命在人间混吃混喝的长生,在这片乱世之中,已经许久没有接到客人。
所有的人都忙着保命,逃亡的逃亡,搬家的搬家。大多数老百姓全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状态,根本没有空理会长生这种神棍。就算偶尔有几家员外财阀有钱人家,可当时已经接受了西方新兴思想,不大信鬼神说,所以即便家中有邪祟,也不愿意相信长生一个小丫头片子的话,宁可去教堂做礼拜祷告。
所以那一段时间,长生过得很落魄。她从来都是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个性,走了太多的地方,太明白钱财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所以以至于毫无积蓄的她,在那一个时间段内,竟沦落成了小乞丐,混在了战争流民堆里,跟着大家伙儿慢慢得朝着遍地富贵的上海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