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作事实？有官方确认过吗？你是新锐周刊的总编，你必须要为这个杂志负责，不能老是把责任推到我们集团上来……”
    “我能自己负责！专题里面没有一句是我们胡编乱造，主观臆断的，每一桩每一件都是我们的记者跑断了腿确认过的，我们只是把当初的疑点公之于众，没有下任何定论，是非曲直自在人心，我并不是为了讨好有权有势的赵晗如，这一点我问心无愧。”柯自平咬牙，这一期的专题是他定的，采访方向和最后的定稿每一个环节他都亲自参加了，结果却被骂得一文不值，这口气他咽不下去，“登不登这个专题是我作为总编的权力，我今天不过是出于尊重来征求你的意见的，无论你同不同意，我都登定了！后果我能自己负责！”
    “柯自平！你敢这么和我说话？”薛佳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能负责？负什么责？辞职一走了之？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报业集团的利益？有没有考虑过你手下那帮小记者小编辑的命运？他们可能就因为你这个草率的决定失业！”
    “姐，如果他们怕的话就不会有我们新锐周刊了，为了完成之前的那些报道，他们甚至连卧底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连生命安全都能抛诸脑后的人，还会在乎什么失不失业吗？新锐周刊要真倒了，大不了我拉着他们去做自媒体。”柯自平昂然道，情急之下连“薛总”也忘记叫了。
    “你要不是我表弟，我真不想管你！”薛佳宇颓然坐回椅子上，“这下连我都怀疑你拿了赵晗如的钱了，那些自媒体不都热衷于拿这些资本家的风险投资吗？你们不会私下里达成什么协议了吧？”
    见表姐妥协，柯自平心头一松，笑了起来，“新锐周刊要真被整倒了，我们这一大帮人没饭吃，肯定是要找赵晗如讨投资的。”
    “说你精还真精，”薛佳宇无奈地笑，眼珠转了转，柯自平就是个硬骨头，死活不肯改主意的话，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彻底得罪赵明伟了，“赵明伟这个人没什么真本事，得罪了也就得罪了，和年轻多金的赵晗如没法比，但要注意别牵扯到他身后的人，什么改公司章程之类的内容就不要写出来了。”
    虽然陈桥是父亲的政敌，但薛佳宇却是个聪明人，在自家杂志里空口无凭地把陈桥牵进来，简直是把把柄送到别人手里去，这一点柯自平就领悟不出来。
    柯自平和她讨价还价了一番，算是勉强答应了这个提议。
    “听说你们周刊的一个小记者去采访赵晗如，结果很投缘，她特地准许她在她身边待了几天？”薛佳宇脸色微缓，她只是不满自家这个傻表弟在公众面前表现出了过分明显的倾向，并不意味着她本人没有倾向性。
    撇开陈桥是父亲政敌这一层来论，曲岳的背景和赵晗如的财富，对她也有莫大的吸引力，尤其是父亲现在要更上一层，如果能够将这一层关系利用得宜，将会增添许多希望。
    “你是说米粒？她是个非常优秀的记者，也是我师姐的得意门生，她说她很有天分，之前的采访任务，她都完成得很好，不过这次采访这么顺利也在我的意料之外。”柯自平是个神经很粗的人，表姐打的小算盘是半点也领会不了。
    “人和人之间是讲究缘分的，她能够投赵晗如的眼缘很难得，我听说她是个对媒体充满戒心的人，之前国内也有媒体拍到她和曲岳在一起的照片，想要发出去，结果都被曲岳出手压下来，这次会这么大大方方接受你们的访问，你们就应该把焦点放在他们这对国民cp上，却扯赵氏内幕，有什么意义呢？现在的读者没有心情去看那些复杂的内幕交易，他们就想看简单明快的偶像剧，看看王子和公主的生活。”薛佳宇苦口婆心地劝道。
    “我知道这么写对我们的销量有好处，但是我们周刊不是八卦周刊，我们总要做些有深度的东西。”柯自平不为所动，“这种内容我们不是没提，稍微提几句就好了，费太多笔墨倒显得我们肤浅。”
    “就你清高！真是笨死了！”薛佳宇又忍不住骂了一句，“你以为你写得这么明白赵晗如就会感激你了，你非但不会得到她的支持，还会和赵明伟结下死仇，这笔账划不划算，你会不会算？你要是把赵晗如的人气炒高，她的粉丝自然会站在她那一边说话，你既能卖她一个人情，还不得罪赵明伟。”
    柯自平一脸茫然，并不是很理解薛佳宇说的话，“她又不是什么偶像明星，哪里来的粉丝？”
    “你既然想做自媒体，难道不知道粉丝不止是偶像明星才有的吗？这年头但凡长得好看又有才华的，都是人们崇拜仰慕的对象，她的人气要是能炒起来，绝对不比那些偶像明星差，他们现在肯定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开始接受国内媒体的访问，”薛佳宇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你这个榆木脑袋，怎么就是不开窍呢？”
    “你让我们新锐周刊去炒作赵晗如？”柯自平一脸难以接受，他们可是正经的深度媒体，才不做这么没有节操的事情。
    “去把那个小记者叫来，既然赵晗如给了她这个面子，留她在身边待了几天，说不定会答应出版传记的事情。”薛佳宇忍无可忍地摁着太阳穴，和这种书生意气的蠢货说话，真的是会折寿的。
    “传记？赵晗如今年才二十多岁！就出版传记？这不能吧？”柯自平懵了。
    “你傻吗？现在那些偶像明星十几岁都敢出版什么自传了，就连那个赵雪如之前都出了个什么写真自传，难道非得等到七老八十了才能出传记？”薛佳宇没好气地说。
    “那怎么一样？赵晗如又不是明星，也不缺钱，我看她不会答应的。”柯自平不知道她为什么一直要拿赵晗如和偶像明星相提并论，对她简直就是种侮辱。
    “她会答应的，”薛佳宇气极反笑，竟然开始耐心地解释道，“她很在乎赵氏，很在乎她的父母，她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她的父母是好人，她的自传可以帮助她达到这个目的，你说她会不会答应？”
    “这……”柯自平无言以对，终于有些明白了，如果只是借一个米粒给她，而不是把整个新锐周刊拖下水炒作，他还是可以接受的。
    “这是各取所需，她年轻漂亮，出身豪门，却又历经磨难，最终不但事业有成，还能掳获国民老公的芳心，这样一个女神，谁不好奇？稍加包装这本书肯定能够大卖，我们这笔生意亏不了。于她而言，能够有机会为自己发声，为父母正名，比雇佣什么水军划算多了，她这么个聪明人，一开始就是打着这个主意，只有你一个人始终看不清。”
    “姐，你怎么对这件事这么上心。”柯自平回过神来，探究地看着她，身为报业集团的总裁，手下那么多报刊杂志，她只负责统揽大局，什么时候连一本杂志的选题和出版什么书这种小事都管上了？这种异乎寻常的关心，让他直觉不对劲。
    “哼，你果然是书读太多读傻了。”薛佳宇嗤笑一声。
    “我明白了！是因为陈桥和舅舅的关系！不对啊，如果是因为陈桥，为什么你不让我写赵明伟非法修改公司章程的事情？这件事肯定有陈桥在背后支持。”柯自平这才反应过来。
    “你的反射弧可真长，”薛佳宇一脸鄙视说，“当初你坚持要做赵氏这个专题的时候，我还觉得奇怪，你这个书生什么时候开窍了，没想到一切都是我想太多了，你还是这么傻不拉几。”
    “那舅舅是怎么看这件事的？”柯自平只是反应慢了一点，并不是个傻瓜，知道这件事有利于自家舅舅，立刻更有兴致了，“我就觉得该把这件事情写得更深一些，透一些，这对舅舅也有好处啊。”
    “说你傻，你还真傻，新锐周刊和我爸有什么关系，谁都知道，你在上面说陈桥的不是，陈桥立刻就能倒打一耙，对上头说我们故意抹黑他，你以为我们在杂志上随便说几句话就能扳倒他，想得太简单了。”
    “那怎么办，就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柯自平不甘心地问，觉得表姐实在太奇怪了，怎么还帮着敌人掩饰呢。
    “赵氏夫妇的死是有疑点，可是没有真凭实据嘛，所以我们只能恶心恶心陈桥也就算了，不能做得太过，绝对不能针对陈桥，就连半点意思也不能流露出来，这也是我爸的意思。”关于这件事，薛佳宇早就和父亲黄晖通过气了，黄晖这只老狐狸自然是更赞成支持赵晗如，然后放她出来和赵明伟撕咬，最后再牵出陈桥，至于他自己当然要稳居幕后，安坐钓鱼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