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在a省也算是龙头企业，伯父伯母在官场上也有几分面子，陈桥劝过他们几次，希望他们能够主动接受收购，但是全都被他们拒绝了，他这个人刚愎自用，觉得是伯父伯母有意同他为难，就彻底怒了。之后，他和李婧都找上了赵明伟，指使他害死了伯父伯母，陈桥负责让那些公安把伯母抓进去，张嘉张龙和郑敬则负责让人在看守所里毒死伯父，撞死伯母，在这个过程中，陈桥授意下面给他提供了许多便利，而当年参与这些事的人，也都成为了陈桥的嫡系。”
    “张嘉张龙和郑敬果然搅和到一起了！”她的双手攥紧被褥，当年的猜测果然没错。
    “他们从没有搅和到一起，当年的事情，是所有人都在针对伯父伯母。”他犹豫了几秒，到底还是心有不忍，为了得到鸿海集团，赵明宏的亲弟弟、挚友、下属……全都毫不犹豫地站在他的对立面，对他们夫妻俩痛下杀手。
    “这么说他们是犯了众怒？”她的声音带着尖锐的愤怒和讽刺，她知道父母是被害死的，却没有想到他们是被身边这些最信任最亲近的人共同害死的。
    “只能说他们影响了很多人的利益。”他苦笑，“在利益面前，朋友、亲人全都反目成仇，因为鸿海集团和陈桥给了他们足够的利益和许诺。”
    “就因为我爸妈成了他们路上的绊脚石，所以他们要毫不留情地背叛他们，甚至将他们铲除掉吗？”她紧握双拳，却丝毫感受不到指尖刺进掌心的疼痛。
    “有些人把他们当做绊脚石，有些人却把他们当成踏脚石，比如张嘉和张龙，如果不是他们在这件事情上办得让陈桥的几个嫡系满意，他们也不会在c市享尽荣华富贵，其实最早和他们合作的是郑敬，但是他毕竟老了，做事不够拼，不够果断，心眼太多，瞻前顾后，想着两头讨好，才被他们毅然抛弃的，但是前期很多事情都是他一手策划的，那笔害得伯父进了看守所的钱款和郑敬一定脱不开干系。”
    “陈桥，陈桥……这个陈桥我对他一点都不了解，”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赵明伟、郑敬和张嘉张龙的背叛其实早就在她的预料之内的，只有这个中途冒出来的陈桥，让她摸不着头脑，“感觉我爸妈当年和他并没有什么交集。”
    “陈桥那个时候刚到a省不久，他原先是个京官，和我妈算是老朋友了。”
    “难怪……”
    赵明宏和宋瑜都是聪明人，和a省上下官员的关系都不赖，彼此之间都有几分情面，照理说不该用这么狠辣的手段对付他们，如果说陈桥和李婧的交情在先，他们还没来得及打通和陈桥的关系，就忽然被下了狠手，这就能够说得通了。
    看着她沉默不语的样子，他的心里同样不好受，当年的真相被一点一点剥开，真正幕后黑手李婧的狠毒与自私也在折磨着他，而现在两人看似很有默契地闭口不谈李婧的存在，他却很明白，她还是无法跨过那条心理的鸿沟。
    “陈桥那时候刚来a省不久，怎么会有那么多个嫡系？都是他带来a省的？”
    “当然不是，那几个人之前和陈桥有一些算不上近的交集，等他来了a省后，就使尽浑身解数接近他拍马逢迎，他那个时候不熟悉情况，正好无人可用，大着胆子用了他们，一来二去的，也就成了他的嫡系。”
    大多数利益共同体都是这么结成的，她倒也不奇怪，“那你为什么说张嘉和张龙算不上陈桥的人，他们在当年的事情上应该出了不少力吧？”
    “主要是因为他们的身份，就算他们把事情办得再漂亮，也没有那个资格接近陈桥，说到底不过是个马仔而已，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听命行事，包括张龙在c市的帮派，不仅是赵明伟一手扶持的，陈桥的那几个嫡系出的力要多得多，他们投桃报李，也帮陈桥这一系解决了不少麻烦。所以他们手中肯定有陈桥那一系的把柄，还有赵明伟，为什么三番四次动不了他，也是因为有陈桥在幕后力保，虽然不知道他手里究竟有没有陈桥的把柄，但是我要是陈桥，肯定不敢对他轻举妄动。”
    “我之前回国闹的那一出，看来还真是吓到了他们，”她冷笑，“如果赵明伟和张嘉敢拿这些事来威胁陈桥，恐怕他们也离死期不远了，我不信陈桥会被他们拿捏住，人家都做到了封疆大吏这个层次，他们竟然敢拿这种事威胁他？我看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们也会落得像我爸妈那样的结局。”
    “暂时不会，现在京城里盛传陈桥会回京更进一步，在这个紧要关头，陈桥绝不敢出一点儿纰漏，一定会被他们拿捏住，哪怕只是暂时的……”
    “我要是真让陈桥更进一步，我就枉为人子！”她咬牙切齿道，幸好当初曲从简及时叫停了这个项目，李婧也被调了回去，否则鸿海集团真的收购了赵氏，李婧真的兑现承诺的话，陈桥恐怕会更快地从市长转为书记，早日得到机会回京城入中枢。
    “陈桥不是赵明伟，也不是张嘉张龙那种乌合之众，他可真的不好对付。”就连一向胸有成竹的曲岳也为难了，毕竟对手不是什么商场大鳄，而是封疆大吏，对他们这些商人来说扳倒这样一位大人物，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知道他不好对付，可是我爸妈的仇不能不报，”她昂然道，“如果有一天，我要向你妈讨回公道，你会怎么做？”
    “只要你做的事，不会给自己惹上麻烦，我就绝不阻拦。”他早已经将一切想得很清楚了，虽然声音还是有些惆怅，但态度却是极为坚决的。
    “你就不怕你爸妈说你不孝？为了一个女人，你就真的打算置母子亲情于不顾？”她疑惑地看着他，自忖自己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这一点的。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她做了错事，害了人，如果还是可以逍遥度日，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公道可言？”他的眼神纠结痛苦，毕竟那个人是他的母亲。
    “可是我听说，她有了你的撑腰，更是有恃无恐，曲峰犯了法得去坐牢，她犯的错不比他轻，却可以逍遥法外。听说唐老就是因为要顾及你的面子，才一力保下她的，要不然她早坐牢去了，你们的纵容让她完全失去了敬畏心，你觉得她还能为自己做的错事负责吗？”
    “我想多少是能给她一些教训的，她现在在非洲负责一个铁矿项目，这个项目刚刚签订，接下来她将会在非洲呆上几年，不能回到她朝思暮想的京城，更不可能染指鸿海集团，我觉得这对她来说比坐牢还要痛苦。”曲岳低声道。
    一边是爱人，一边是生母，他不可能亲手将李婧送进牢里，更不可能伤害她的性命，唯一能做的就是剥夺她最看重的权力，将她发配得远远的，但他很清楚，赵晗如恐怕并不会满意这样的处理，毕竟是李婧害死了她的父母，害了人家两条性命，却只是不痛不痒地在非洲混日子，这未免太不公平了。
    “她怎么肯去非洲的？她在国内就算离开鸿海集团，也是高高在上的曲夫人，锦衣玉食众星捧月，何必要去非洲吃苦？”
    “我给过她选择，去非洲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她宁愿去非洲，也不愿意呆在国内做个无所事事的曲夫人。”
    “她还真是个精明的人，知道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到时候她要真去非洲奋斗出一番事业，说不定又可以卷土重回鸿海集团，你就不担心？”
    “你觉得我会给她这个机会吗？”他神色黯然，那个和他势如水火的女人毕竟是他的生母。
    “非洲？你把她骗到那里去，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吧？”当初曲从简能够纵容李婧和曲峰斗了那么久，显然对这个年轻的妻子是很偏心的，曲岳将李婧发配到非洲，恐怕曲从简第一个不答应。
    他苦笑了两声，“我实在想不到其他办法了。”
    她低垂眼睫，沉默了很久，“如果你妈一直不回国，当年的事情我就不再追究了。”
    “你？！”他震惊地看着她，这么多年她一门心思地想要报仇，现在知道幕后黑手了，却主动放弃……
    “我有什么办法？她毕竟是你妈，我总不可能真的置她于死地，她被你夺了大权，送到非洲，也算是得到教训了，再追究下去，为难的只是你，”她叹了口气，“分手也不是没试过，既然分不开，那就好好过日子吧。”
    “晗如！”他欢喜得几乎要把她一把抱起来转圈圈了，一直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在这一刻踏踏实实地落地了，比和她确定和好的时候还要兴奋一万倍。
    他的眼睛蓦地涌起一股泪意，她连这样的事情都肯原谅，她对自己已经退到退无可退的地步了，他再也不会怀疑谁爱谁多，谁爱谁少，这种无聊的事情，她为了他，连最基本的底线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