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沫兮依旧拿着那张彩超照片,看个不停,纤细的手指,轻柔地在照片上抚触。抚摸着看起来像个小老头儿的小胎儿,鼻头泛着酸,她抑制住眼角的湿润,只是看着照片。
裴靖宇边开着车,边看着坐在后座,大腹便便的沫兮,嘴角轻扬着淡淡的,欣慰的笑。
他没说话,任由着沫兮沉浸在那份初为人母的喜悦里。
“呜……”,倏地,坐在后座的沫兮,竟然嘤嘤抽泣了起来,裴靖宇心慌地将车停靠在马路边,“怎么了?!”,他上车,坐在她的身侧,看着她,焦急地问道。
只见她捂着嘴,看着那照片,不停地哭泣,晶亮的泪水,啪啪地坠落在照片上。
这是两个月来,裴靖宇第一次看到沫兮哭泣,哭得那样心酸。
沫兮没有抬首,只是摇头。
一颗心,酸胀难忍。
此时的她,莫名地想起了郁泽昊,想到他都不知道孩子的存在,一颗心,莫名地就酸了,痛了。
沫兮接过裴靖宇递来的手帕,不停地擦拭着眼泪,然后,睁着一双红肿的双眸,看向裴靖宇,示意他,她没事了。
裴靖宇没再说话,又折回到驾驶位置,发动引擎。
一路上,沫兮的双眸一直看向窗外,一只手一直抚摸着自己那圆滚滚的腹部,偶尔,她还能感觉到宝宝的胎动。
来青城两个月了,她听从了裴靖宇的劝告,不再想a市的一切。只安心地养胎,盼望着小宝宝的平安到来。
而她和郁泽昊之间所发生的,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那么遥远。
刚刚,看着小胎儿的照片,她还是忍不住地想起了他,那个她以为快要忘记的男人,她孩子的爸爸。心,就是那样酸了,痛了,就和曾经一样。
感觉,那么清晰,那么刻骨。
这一整天,沫兮都是闷闷不乐着的。裴靖宇觉得,这样下去,她会忧郁的。
此时的她,坐在贵妃椅上,又是看着长江上的游轮,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已经很久了。
“丫头,在想什么?你一动不动很久了!”,裴靖宇上前,在她的对面坐下,弯腰,动手开始为她捏着有些浮肿的双腿。
“嘶……”,裴靖宇的动作,令沫兮才感觉到,原来,自己的双腿已经麻痹很久了,她低首,看着裴靖宇像往常那样体贴地为自己揉捏着双腿,心口,涨满了感动。
“大叔!我自己来!”,沫兮伸手,倏地捉住了裴靖宇的手腕,将他拉起,然后,她看着他,比划着手语道。
“苏沫兮!我说过,不准叫我大叔的!”,裴靖宇霸道地继续自己的动作,他抬首,看着沫兮,愠怒地说道。
这个傻丫头,竟然经常叫他大叔,他有那么老吗?不过才三十岁。
沫兮看着他,调皮地笑了笑,“可是,叫你大叔,很亲切啊……”,她比划着手语道,脸上尽是俏皮的笑,那笑容,令裴靖宇的心情也放了晴。
亲切……傻丫头,你不知道,我要的,不是亲切,而是……
在心里,裴靖宇苦涩地想。
“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不过,咱可说好了,等宝宝出来,必须叫我干爹!”,裴靖宇看着沫兮,沉声说道。
裴靖宇的话,令沫兮笑了笑,喉咙里还笑出了声,她看着裴靖宇,重重地点头。
“大叔,你没有女朋友吗?为什么都不见你出去约会?”,沫兮又比划着双手,八卦着问道。三十岁的男人,都还没有女朋友吗?
沫兮的问题,令裴靖宇的动作僵了僵,他起身,身体仰靠进座椅里,那深邃的墨色的眸,直勾勾地看着沫兮。
这个令他既是爱,又是气的小女人呵……他爱的,就在身边,却无法说出。
“你大叔太老了,没女孩子追!”,他嗤笑着,挪揄着自己,围着他的女人,数不甚数,而且每一个都比沫兮条件好,只是,每一个入得了他的眼,他的心!
沫兮将裴靖宇的话当真了,她傻乎乎地看着他,一脸的难以置信,“怎么可能?!大叔这么好,怎么会没女孩子喜欢呢!”,她比划着双手道。
沫兮的话令裴靖宇的嘴角扯起一抹苦涩的笑,她说他好?在她心里,他真的好吗?这倒是令他挺意外,也挺苦涩的。
“你呢?你喜欢我这样的男人吗?”,裴靖宇看着沫兮,似是玩笑似是认真地问道,那嘴角依旧噙着挪揄的笑,而那双墨色的眸里,却染着一丝期待。
一颗心,狠狠地悸动着,期待着她的回答。
她的话音才落下,沫兮看着他,已经无比认真地点头了,“大叔这样的好男人,傻子才不喜欢呢!”,沫兮认真地笑着,小手也在比划着。
只是,她那神情,已经令裴靖宇明白,她只是说,喜欢他。喜欢而已。心口还是抽疼了下,那么清晰的疼。
他不会怨她的痴傻,只怨命运的捉弄,让他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她。
“好了,你该去午休了!对了,我帮你约了从国外来的耳鼻喉科专家,后天抵达青城,在电邮里跟他说过你的情况,说不定会有机会治愈的!”,将沫兮扶起,裴靖宇开口说道,差点倒把这茬子事情忘了。
裴靖宇的话,令沫兮的身子一僵,她抬眸,凄楚地看着他,“不要约了,看不好的,医生说我的喉咙治不好的!你别为我花冤枉钱了……”,沫兮不停地摇头,不停地比划着手语。
“傻丫头,哪怕有一丝的希望,我们都得试试!难道你不想说话吗?”,裴靖宇的双手按着沫兮的肩膀,对她笑着反问道。
裴靖宇的话,令沫兮心动,不想说话吗?当然想。
倏地,她想起了自己某一年的生日愿望。
那便是,哪天,她可以开口说话,第一句话,就是对郁泽昊说,我爱你。
嘴角轻扯起自嘲的笑,她对着裴靖宇,点头,然后,去了自己的房间。
裴靖宇看着她蹒跚的纤细的背影,她的一只手放在腰上,另一只手抚摸着腹部,朝着房间走去。
他想,他该尽其所能地,给她幸福。
***
青城的一块工地上,一行头戴橘红色安全帽的人在一幢正在施工的高楼下考察着新起的工程。
郁泽昊站在中间,认真地听着属下在解说着。
“啊——有人要跳楼了!”,倏地,一道尖叫声响起,所有人都朝着四十多层高的楼顶看去,只见楼顶上,有一个蚂蚁般大小的人影站在边缘处……
“什么情况?!”,此时,郁泽昊看着楼顶,一脸严肃地问道。。
“郁总,是之前被开走的一名农民工,不知怎么又回来了……”,身旁的一名属下对郁泽昊恭敬地报告,“快报警!”,郁泽昊说完,立即迈开大步,冲进了那幢楼里。
“郁总!您不要上去,危险啊!”,郁泽昊跑到施工电梯边,工程师对他劝说道,郁泽昊并没理会,跳进了电梯里,边叫人送他上楼。
“你们别过来!我要见你们的负责人!我要见老板!”,天台的边缘处,一个身穿一身粗布衣服的中年男人站在天台的边缘处,他看着向他逼近的几个人,疯狂地吼道,身子被风吹得几乎摇摇欲坠。
“我就是这里的负责人,这里的老板,我是郁氏的总裁,郁泽昊!”,此时,郁泽昊上来,他冲着那名农民工大声地吼道。
“郁总,小心!不要上前啊!”,这时,几名属下看着郁泽昊一步一步地朝着那农民工走去,他们对郁泽昊劝阻道。
“你,你别过来!”,那名农民工见郁泽昊走近,对他大声地吼道。郁泽昊停下脚步。
“好,我不过去!这位大哥,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你往里面走几步!”,郁泽昊的身子稍稍地后退,看着那一脸朴实的男人,心里已经猜出了事情的大概。
“你是老板?!为什么你们欠我的薪水!你们快把钱还给我!”,那名农民工并未听话地向里面走,只是冲着郁泽昊歇斯底里地吼道,吼着的同时,黝黑的脸上布满了泪水。
“那是我家老母的救命钱啊——你们——你们这群丧尽天良的畜生——我家老母就因为差那三千块钱,医院不让动手术,死了!死了!”,那名农民工冲着郁泽昊歇斯底里地大吼着,情绪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身体摇摇晃晃,就要坠下。
“大哥!听到这个消息,我实在抱歉,你先过来,我们有话好好说!我们会给你补偿的,我郁泽昊以人格担保!”,郁泽昊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双脚却悄悄地朝着那男人走近……
“补偿?!我妈已经死了!你们能够把我的母亲还给我吗?!啊?!你们这钱呢丧尽天良地畜生!啊——”,那位农民工仰着头,看着蓝天大声嘶吼道,“我要跳下去!我要让你们这个楼盘卖不出去!”,说完,身子已经朝后倒去……
“不——”,郁泽昊大声吼道,伸手,朝着那农民工拽去——
“郁总——”经着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