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一个娇小的身影趁夜潜入书房。轻掩房门,点起一支蜡烛,借着微弱的烛光,在房内开始手脚麻利的搜寻。
太子的书房是不准任何人私自进入的,但今晚太子和随身护卫不在,自然成了有心人最难得的机会。
她就是季婉。
一阵仓促的忙乱,终于在一个上锁的锦盒内找出她想要的东西,一张张纸卷,一本本案宗,那是朱云昭千辛万苦搜集并整理的辛伯泰的所有罪证。
辛伯泰得皇上宠信,又是能言善辩不见棺材不落泪之人,朱云昭由于鲁莽直谏,已经吃亏几次。吃一堑长一智,如今虽掌握许多证据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毕竟是隐在齐王和辛伯泰心头的巨大祸患。看到季婉交上的诸多罪证,辛伯泰暗自感叹,朱云昭对自己的调查是如此真实、详细,难怪他常常要挟自己。
庆幸的是自己做事向来干净利落,为自己做事身份泄露的人自己会毫不犹豫的让他死掉,不会让他们有为自己造成任何危险的机会。
调查事件再多毕竟是一纸空文,所谓片面之词,没有有利的证人还不足以另我认罪信服。何况如今罪证都在我手中,朱云昭,看你还能奈我何!辛伯泰脸上又呈现出阴狡猖狂的笑。
雄鸡报晓,夜终于过去,东方冉冉升起第一丝亮光。
皇上起床,第一句话便问:“凌珉父子几时离开的?”
“回皇上,他们父子一夜不曾离开,凌丞相有腿疾,一夜摔倒三次,晕了一次,所幸无碍,但还是坚持跪着求见皇上。”
皇上闻听,起身下床,有些不忍道:“怎这么执拗呢?”
“这就是父女亲情吧?也许这才是真正的父女亲情。”胡总管垂下头低低的声音道。
这就是父女亲情?皇上听的仔细,不禁回味着、思索着。
“回皇上,宫外求情的不止凌丞相父子二人,还有另外二十余位大人,他们有的为丞相而来,有几位要为罗紫衫直谏。”
“还有为罗紫衫讲情的?”皇上皱起眉头,沉吟一下道:“宣凌珉父子觐见。”
凌云搀扶着父亲走进,跪了整整一夜,父子二人皆显得落魄憔悴,衣服被夜露浸透,鬓角及胡须上还残留着点点露珠。
皇上摆手令人看过座位,示意凌珉入座。凌珉没有坐,直接跪倒在地。他认为见到皇上就有机会,皇上对他有着很深的君臣之情,只要直言诉说以往经历,皇上会理解罗紫衫的苦衷和困惑,父女之情会将他打动。可是未及言语,过度的激动另他又一次的头晕目眩,身子一栽,倒在地上。
“丞相!”皇上的反应比凌云更为迅速,纵步而过,伏在他身边,焦急万状的叫道:“丞相,你不能有事,朕不能没有你,大晋朝不能没有你呀!”他抬起凌珉的头抱在怀内,一声大喝:“快传御医!”
金殿上,群臣明显分为三派。一派历陈“文章”的人品才干及入朝以来的功劳贡献,主张情有可原将功折罪;一派以齐王和辛伯泰为主,则义正词严的认为罗紫衫目的不纯欺君犯上罪不可恕,还有一派没有掺杂到那两派的激烈舌战中,亦无过多话语和明显主张。
双方各执己见争持不下,皇上听着都有道理,心中又挂记着凌珉的病情,不觉头晕脑胀,犹豫不决。
黄门管突然进殿禀报:“皇上,太子殿下殿外求见。”
皇上愣神,他不上朝,求见又是何意?
旨意传下。未久,眸内布满血丝,面色暗淡,神情较往日大不相同的朱云昭双手捧着一块黄布遮挡的物体,目向前方,迈着很慢但很沉稳的步伐走上金殿。
众臣疑惑的目光追随着他,直到他双膝跪倒丹墀。
“儿臣叩见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今日上朝为何迟缓?”皇上责问。
“回父皇,儿臣今日上殿,恳请父皇废掉我太子之位,儿臣自愿请辞,御封金册及太子玺印在此,求父皇恩准。”朱云昭将手中物高举过头。
殿上所有人为之震惊,齐王和辛伯泰面面相觑,不由诧异的睁大眼睛。
皇上乍见此举,脸色顿时大变。好久缓缓探起身道:“你要朕废掉你?”
“是!”
皇上猛地一拍龙书案,怒道:“为了罗紫衫,你要舍弃太子之位么!”
朱云昭面色淡然:“儿臣不是为罗紫衫,而是为父皇,更是为了大晋。”
“这是何意?”
“儿臣承受母恩,自幼受封太子,十五岁生辰正式加冕入朝听政,而今整整九年。儿臣性格纨绔,但并非不务正业之人。恰相反,我虚心求教,论文论武我都勤奋专研。大晋内忧外患连续不断,我十七岁开始带兵东征西讨,收复失地平割内乱,在去年终于迎来天下太平万国来朝。为朝廷为百姓我渴饮刀头血,睡卧马鞍桥,历经九死一生我无怨无悔。我从未向父皇您诉说过一句苦和累,因为我是太子,父皇百年以后,大晋朝的一草一木都是我的,我要倾尽心力帮助父皇并学习治国安天下,为今后打好基底,大晋朝的荣辱兴衰都有我的责任。可是没料到,事情往往不如愿,在我为国为民舍生忘死的时候,父皇您疑心生暗鬼,听信奸佞挑拨一步步狠心的拉远和我的距离。
论父子我是最不孝顺的子,论君臣我成了最有嫌疑的臣,父皇为我耿耿于怀,我在父皇心中早已是一个解不开的结。都说父子齐心其利断金,可是父子不和,尤其是皇上和太子的不和,又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呢?”朱云昭带着一腔的怨和恨再次举起玺印道:“为了大晋,为了百姓,为了父皇,儿臣情愿交出金册和玺印,这样,关于罗紫衫的事,您就不会怀疑是儿臣蓄意欺君图谋篡位了吧?”
皇上被当殿捅破心事,好久无言。朱云昭的行为让他懊恼,但一番挚诚坦率的言语却深深撞击着他的心,让给他不得不思虑。
“皇上,太子殿下年轻气盛意气用事,您万不能废太子啊。”
“皇上,正如殿下自己所言,他是大晋的太子,大晋日后的基业都是他的,他怎会对皇上不忠,另起异心呢,皇上切勿听信奸佞谗言,请皇上三思。”
“皇上,太子殿下虽然生性不羁,不拘小节,但辅政安邦这多年尽心竭力一丝不苟,功高日月利国利民,他都是出于对大晋对皇上的一片赤胆忠心啊。”
“太子殿下的才能和忠心天下有目共睹,他是天下不二的储君。求皇上不要因为罗紫衫的事过于迁怒他。”
“是啊,皇上,罗紫衫本身就有苦衷和隐情,太子殿下也绝非有意欺瞒朝廷,请皇上开恩。”
“罗紫衫没有扰乱朝廷,不但无罪,相反有功,球皇上明鉴。”
众臣纷纷求情,齐王见状道:“父皇,罪在罗紫衫,大哥或许一时被他迷惑才有不智之举,这完全可以谅解,不至于为此小过废掉太子吧,想大哥也不是真心如此,就当是个玩笑吓唬吓唬我们就算了。”
朱云昭一声冷笑:“你真是抬举我了,我是可以和父皇开玩笑吓唬他的人么,何况这是金殿之上,我没有你的闲情逸致。另外,帮助罗紫衫隐瞒身份,是我自愿,我没有被她迷惑,你不要出口不逊侮辱她。”
齐王哼声道:“就算你没被他迷惑,难道你有此举和她无关,你不是以此胁迫父皇饶恕她么?”
朱云昭面向皇上道:“只要我辞掉太子之位,罗紫衫到底有功还是有过,是否该宽恕,父皇心中自有明断,还用我求情么?”
皇上看到他投来的委屈而伤感的眼神,心中一阵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