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凯早就写好了一首诗。下班后,他约陶果吃晚饭,准备在一个恰当的时机送给她。
顾凯开车到陶氏集团楼下等她,她笑盈盈地跑来打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她穿着一件宽松拼色毛衣配一条阔腿牛仔裤。
他看着她的脸,微微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入冬了,你穿这么少会不会冷?我真羡慕林先生!”
陶果知道他的想法,这次她应约就是想和他说清楚,她实在不忍心伤害他,毕竟他是无辜的他全无恶意,甚至不求回报。
陶果用手指着前方:“你好好开车吧,那里有那么多好羡慕的事情。”
他神经一般地痴笑,“有些时候,我真痛恨当初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我什么忙也帮不上。”
顾凯一直说着,陶果就一直认真地听着。她想,要是顾凯没有那样的想法多好,她其实挺喜欢和他聊天的,特别轻松自在。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打破了友谊的法则,想朝第三种感情发展,那是她给不了的,她不能自私地假意不知情。
陶果说:“在那里吃饭,我都快饿死了,中午好多事都来不及吃饱。”
顾凯笑笑,他十分理解一个新手初入职场的处境,就算天赋加上努力,也得有一段十分漫长的路要走。
“我订了一家日式料理,是朋友推荐的,我问过了,今天他们店推的菜恰是你喜欢的。”
陶果笑笑,她的内心有点担忧,她怕她最后还是无法说出口。
到了,这家日式料理店的风格果然不错,店内充满日式风情,全是纯木色系墙壁和餐台,墙上有许多的水培绿植吊瓶。店内的陈设,从桌面的水杯到长桌的餐盘,都是精心挑选的日本有田烧,雅致又有意境。从大餐厅进去,是一个宽宽的小道,小道两旁养着粉色的樱花,一株樱花对应一个包间。顾凯订的包间在一个水榭上面,她临窗而坐,正好看到一个人造小瀑布的水流从窗户外经过,水流的声音“沙沙”作响,一切都很惬意,她该感谢他的精心安排,算是犒赏了忙碌的一天。
陶果笑着叹喟说:“以前只觉得你很木讷,没有想到你现在整得挺好。”
“你开心就好。”
服务员开始上菜了,第一盘是蓝鳍拖罗刺身,除了鱼、配菜还有贝肉、鱿鱼等。
陶果还没有说话,顾凯就拿起自己没有用过的筷子把她盘中的鱿鱼夹到了自己碗里。
“对不起,我忘记跟他们说了,你的刺身不要鱿鱼!”
陶果摇摇头,“没有关系的,我也不是绝对的不吃。”她夹了一块生鱼片,蘸酱,“哇,真的很好吃!”她感叹,在他面前,她不必装矜持。从小一起长大,实在是知根知底。
看她吃得有滋有味的,他十分开心。
服务员上得第二道菜是神户牛肉铁板烧,厚厚的炽热青铁板装盘真是别具一格。
陶果切了一块,细细的嚼着,香软细嫩,“你这太破费了,这么新鲜的食材,怕都是从日本空运过来的吧?”
“那里那么多空运,怕是冰鲜的吧。”他不停地招呼着她吃菜。
第三道菜是鹅肝寿司。
顾凯说:“这里的鹅肝是用小火烤至金黄,配上新鲜鱼子酱,一点肝脏的腥味都不会有。这都是现烤的鹅肝,质感好,入口即化,浓郁清香,就连芥末都是现磨的。”
“看来你是这里的常客呀?”
“我只是来过一次,印象特别好,就想着一定要带你来一次。”
一顿饭后,阴差阳错,她最终还是开不了口。倒是顾凯把誊写有诗的卡片送给了她——
那天算是狼狈
只是一个晚上
已然全然忘却
那颗心那个人
念念不忘
奢望她的微笑、坚持
只会为了自己
如果她懂、不懂
其实不重要
本就是我的执念
她不该抱歉
陶果只是粗略一眼,下车的时候,悄悄地塞在了车的坐垫下面,她要很快地忘记这件事情。
第二天一早,顾凯在她家楼下接她上班。
“鲜花送给你,放办公室正好,芳香提神。”顾凯说。
陶果无奈地摇摇头,“顾凯,你跟我一个已婚妇女混在一起,你不怕绯闻吗?”
他不以为然,绯闻算什么,那个名人没有点绯闻?“你怕吗?”他突然反问。
呵,陶果内心不由得一颤,他是昨天的酒还没有醒吧,还是我昨天的赴约让他误会了什么?
“我已经让我先生来接我了。”陶果有些不耐烦了,她把花还给了他,“顾凯,我昨天就想对你说了,我已经嫁人了,而且是不可能离婚的,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
“我只是想向一个朋友般那样对你好。”
“可是你真的不求回报吗?”
顾凯想不到她如此直接,他开始觉得他刚才的那句话说错了,让她生气了,有那个女孩子会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呢?
“对不起,对不起!”他连声道歉。
“林之明今天出差回来了,晚上他住在我家,我们只是朋友,我一直当你是我的哥哥。”陶果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变得温和、不伤人。
“那现在还是我送你上班吧。”他说。
陶果无法,只得上车,一路上假装睡觉,一句话也没有。她不讨厌顾凯,也不喜欢林之明,她觉得自己真的像一个可怜虫。
中午的时候,田智把陶果从她休息室的小床上拽了起来。
“陶总监,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份合同。”她语气强硬,态度严肃。
“有问题吗?”她揉揉眼睛,伸伸懒腰。
“我就知道你这样的裙带关系户,成不了气候,这样的一份合同都能签错。”她丝毫不给面子,她这个人就是这样,那怕张玉敏此刻站在这里,她也会这样说。
“对不起,特助,我抄写5遍。”陶果答。
“态度可以,但是请抄写10遍以上!”她坐在了沙发上,上下打量着陶果,“小姐,您看看您的这身打扮,牛仔裤搭毛衣,你都几天没有换衣服了?”
“就穿了两天而已。”她小声嘀咕。
两天!在田智的心里已经是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上班的服装应该大方、得体、时尚,你的一举一动代表着我们整个公司。”
陶果有的时候真的很怀疑,这个公司不是张玉敏的,是这个凶巴巴的田智的,因为她什么事情都能上升到公司的高度去。
“你最近交际繁忙呀。”田智冷嘲热讽地说,“昨天你和一个小老板在饭店吃饭,林先生知道吗?”语气非常不满。
陶果没有说话,此刻她说什么错什么。奇怪,吃饭的事情她是怎么知道的?
“呵呵!你不要忘记你是一个公众人物,你不禁是陶氏的总监还是林氏的儿媳妇”。
“我们只是朋友,一起吃了一个便饭。”
“便饭?”田智冷笑,“陶小姐,包间里面吃那么昂贵的食材,近万块钱的花销这也叫便饭?”
“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陶果觉得眼前坐着这个颐指气使的人有点像宫廷里面的教导嬷嬷,让秀女在功成名就前既不能顶撞也不能生气。
田智终于要走了,她起身了,陶果在心里直呼“万岁”。
“对了,今天下班后,六点钟,旌胜大酒店,给你安排了礼仪和形体课。”她突然回头说。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陶果只觉得后背发凉。礼仪培训、形体培训?光是名字,陶果就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开始疼痛了。
“妈妈,” 陶果想到了唯一的救兵,可是她还没有说出述求,张玉敏就打断了她。
“行了,我已经通过合同的形式把你全权交给田特助了。”张玉敏笑道,彻底断了她的后路。
“可是,我并没有签约啊,我觉得我的礼仪、形态都没有问题呀。”
“我就是在我们的合同内行事呀!关于细节你可以找出你签的销售总监职业合同来看看。”她说着挂断了电话。
陶果立刻去翻,果真在后面的附件里看到了一条——甲方负责相关培训的教师人选(培训内容包括但不限于知识型、业务性、礼仪形态等),乙方必须参与培训,并自费相关培训的费用。
什么?自费!陶果不敢相信,这是张玉敏给自己的合同,她那么信任她,才看也不看就签约了。陶果欲哭无泪,她想起田智的话,合同一定要看清楚,不管是谁递的合同!悔之晚矣,要是看一看,她至少能和张玉敏争辩一下,可以参加培训,但是费用由公司出。
下午,田智准时来接。陶果对她的态度更加谦卑了,因为要是田智不满意,陶果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工资还会剩多少?因为合同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销售总监的绩效考核奖由田智核算。
一路上,陶果一句话没有。
“我还有事,不陪你上去,你自己去十八楼找Sineral,她是你的形体和礼仪老师。”田智送陶果到楼下,把名片递给她,就开车走了。
形体,不就是身材好看,前凸后翘,这是天生的好吗?至于仪态礼仪嘛,不就是站有站相、坐有坐相,接人待物做到热情大方吗?真是不花自己的钱,怎么都好办,狠心!陶果愤愤不平。
前台小姐彬彬有礼地带陶果去了一间印有VIP三个字的教室,陶果的内心咯噔了一下子,上大课就算了,还是个VIP,这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吗?法国的自由行已经让她的存款所剩无几,她本来就没有多少钱。
心在滴血。
教室很空,正对的两面墙全是镜子,门对着的那面墙养着高大的绿植。
伴着清脆的高跟鞋声,一个标准的九头身穿着大红色绣花旗袍的年轻女子来到面前,她赶忙低头弯腰,“Sineral老师好!”
陶果万万没有想到,Sineral竟然这么年轻。
“陶小姐,您好!我是你这次培训的指导Sineral,请多多指教。”
她说话的语速不快不慢、声音不大不小,口齿清楚、如吐兰花般谦逊但不怯露地介绍完自己。
陶果再次鞠躬,她不想说话。
“今天我们学习第一个内容,走路。请陶小姐先去更衣室换衣服。”她继续以那种姿态说话,但是毫不造作,让人很舒服,“回来以后请陶小姐展示一下,您平时的行走仪态。”
这样一套紧身的健美服,要不是身材还可以,她真的不敢穿。
“停!陶小姐,我很抱歉,只能说你会走路,但是走得不太优雅。优雅不同于美丽,美丽是上天的恩赐,这点你有绝对的优势;而优雅是后天努力的产物,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和优雅紧密相关,它隐藏在若隐若现的生活细节里。”
“对不起,请老师示范。”
就这样,陶果一遍一遍地跟在她的后面,听她喊着口号,跟着节奏,“稳,稳,沉,沉,不高,不蹦,不跳,不左右摇摆、不忸忸怩怩。”
老师示范几次之后,然陶果跟着视频走,她拿着教鞭,一步一停地纠正。
苦不堪言!
大约快3个小时后,陶果才得回家。
到家后,开门就是一阵饭菜香。
“你怎么会有我家的钥匙?”她换鞋的时候看到林之明正在厨房忙碌。
他长长一声笑,颇为得意,“我是你的丈夫,有你的钥匙很正常啊。”
陶果看到门边还放着他的行李箱,她心里没底,她不该在早上时候说林之明会住在她家,一语成难?该什么打发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