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一两周的时间,顾骜每隔数日就会被喊去某些小圈子里,做一些行业推演的评估,但从未出席任何一次正式会议。
彼得森、基辛格这些老战友、旧导师,自然是很快就相信了顾骜的立场,连带着詹姆斯贝克、乔治舒尔茨也逐步成了为顾骜不经意背书的证人。
而且,这两周的时间里,詹姆斯贝克也充分认识到了顾骜在半导体领域势力的孱弱程度,戒心全无——甚至动用了他手头某些关于曰本人半导体的情报性文件,让顾骜一起参详,并且让顾骜实时提出整改推演的建设性意见。
这些文件,当然是闭关开会之前,就已经有备无患预先放在詹姆斯贝克手边的了,并非他结交顾骜之后,再问外界拿的。
这是基本的保密纪律,美国人也不可能让fbi或者cia的人在谈判开始后,再往外带需求,否则以华尔街的贪婪,早就勾结cia把行情搅得天翻地覆了。
文件都是印着cia绝密title的,不乏美国官方的商业间谍从曰本刺探来的。
许多人或许会觉得让顾骜一个中国人看到这样的文件会很不可思议,不过如果仔细分辨一下内容涉猎面的把控,就知道这完全是有可能的——
顾骜已经有足够大的产业布局利用价值了,而詹姆斯贝克给他看到的东西,都是“关于曰本人的产业情报”,换言之,并没有哪怕一个字是关于美国本国的机密的。
顾骜也只能在广场饭店里看,不可能拍照,也不能记录,将来走出这个门,詹姆斯贝克是不会承认的。
这种“慷他人之慨”的事情,美国人和cia向来是经常做的,动不动就把情报透给有共同的敌人、可以冲锋陷阵暂时为它所用的棋子。
比如这两年,cia很多关于波斯人方面的军事情报,都会通过不便描述的渠道,透露给伊拉克的侯赛因将军。所以顾骜此刻的待遇,也就跟侯赛因将军差不多而已,只是一颗“在美国人眼里有利用价值的棋子”,不必骄傲。
参详这些文件的时候,詹姆斯贝克和彼得森,甚至偶尔会换位思考,比如模拟一下东芝会长佐伯正义和社长渡里杉一郎对顾骜的敏感设备采购需求会如何反应、如何搪塞。
最后,甚至商量到了“如何用黑石基金再借一个美国公司的壳子,问东芝买这些半导体设备,以降低日方的抵触、加速进程推进”。
这已经是詹姆斯贝克和彼得森直接亲自下场帮顾骜一起算计曰本人了。
当然,对行业老大nec的算计也是要进行的,只不过顾骜觉得nec本身把柄不大,所以具体过程没什么好多说的。最后要成交,肯定还是得从东芝头上开刀。
……
或许是因为比历史同期、更多了几分庙算的工夫,历史也悄然改变了——《广场协议》的最终谈判签署、公布的日子,并不是历史上的9月22日,而是拖到了9月底,28号,一个星期六。(为了防止对股市、汇市冲击过大,所以故意选择股市休市的日子最终签署公布)
如果顾骜做了那种背结论的文抄狗、卡点算日子做行情,那说不定反而会蹉跎一波。
因为在正式会议结束之前,行情还反向震荡了一下。
假如有些人杠杆倍数不超过30倍,那倒不至于爆仓,最多惊险一把少赚一点。毕竟汇市的波动幅度比股市小得多,2就算大行情了。
但如果是跟小白文主角那样50倍、乃至更高杠杆无脑背结论炒汇,说不定之前一周那个反向震荡就平仓成乞丐了吧。
本钱太多时,你自己就会成为行情的一部分,背结论是没前途的。
9月28日下午,在无数财经和时政媒体的长枪短炮下,广场饭店的主厅里,詹姆斯贝克等五国财长,共同出席了新闻发布会,向公众公布了大家达成的协议。
“美元要贬值了!”这个消息,瞬间刺激了整个市场。
注意,市场的第一反应,是“美元要贬值”,而不是“日元要升值”,因为马克对美元也升了。
在这一刻,大家还是不知道美元贬值的同时,其他四大货币,哪种对美元会升幅最大、哪种升幅相对小一些。
顾骜既然是秘密顾问的身份,这种时刻当然是不能暴露在镁光灯下的,所以他只能默默做一把无名奸雄。
不过,他原先、这趟来美国之前设想的“假装广场协议达成后,再假装稍微沉溺酒色懵逼几天、然后才动手”这一细节,当然是要修改了。
他本人都已经亲自来参与了顾问,还懵逼个毛线啊,当然要一散会,第二天就开始着手实施问东芝、nec询价、接触的工作。
不过,动手人并不是顾骜本人,而是黑石基金的施瓦茨曼——是彼得森总裁放他去办这事儿的。
彼得森自己毕竟是黑石基金的大老板,而且他嗅觉非常灵敏,估计盛田昭夫很快就会让他启动收购哥伦比亚唱片乃至哥伦比亚影业的计划,所以彼得森才不想在这时候亲自明面上得罪曰本人呢。
因为索尼那些收购计划,也是早就让黑石基金先持币观望、看货看起来了,并非一朝一夕的心血来潮。日元升值只是一个加速盛田昭夫决断的重要筹码,但并非全部。
相比之下,施瓦茨曼在黑石还没做出多少崭露头角的大事儿,目标小得多,他的行径也可以解释为黑石基金刚投的某些半导体壳子公司的私活,将来就算引起人联想,仇恨值也小得多。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那些美国人是多么的阴险,一边脸上笑嘻嘻跟曰本人称兄道弟赚着他们的中介费,背地里却对另一些曰本巨头暗暗捅刀子——当然严格来说这也没什么不对,毕竟索尼是索尼,东芝是东芝嘛。美国人一贯对消费领域的日企非常宽容的,只是想集中狙击高精尖掌握核心科技的日企。
施瓦茨曼出手后,仅仅用了两三天,就摸清了曰本人的态度。
“nec公司和东芝,都不打算出售最新一代光刻机,以及其他配套设备。他们愿意出售的设备,加工能力最多只能生产三四年前的英特尔80286系列cu的水平——
可是英特尔公司今年早些时候,都已经发布了80386,可见曰本人愿意拿出来的设备,是至少落后了一代的。更何况,曰本人在半导体工艺精度上本来就比我们美国企业还要强,英特尔只是我拿来举例的标杆,事实上都不能代表目前的最强工艺,曰本人卖的东西,比他们的尖端潜力起码落后了五年!”
施瓦茨曼很快把这些不好的消息,回传给了彼得森和顾骜。
同时,也到詹姆斯贝克那边备案了一下——之所以只是备案,是因为詹姆斯贝克只是美国财长,理论上《广场协议》签署之后,后续外贸怎么发展,跟他不是直接关系。
但是,李根总统那儿,会根据后续的外贸、逆差赤字走势,来评估詹姆斯贝克这一系列操作的有效性,相当于是一个总统考核财长的ki指标。
其实,历史上原本詹姆斯贝克的ki并不是很好,因为《广场协议》实施之后,美日贸易逆差并没有一下子缩小。
在85年最后几个月和86年相当长一部分时间里,美国进口商的“削减进口规模”反应并没有那么快,买的日货几乎没变少,而单价却更贵了,所以美国人的贸易逆差更大了。
这种滞后反应,一直到1986年下半年,才渐渐扭转,到87年全年,才完全实现压低美国对日贸易逆差。
所以,《协议》生效后的最初几个月,詹姆斯贝克依然是提心吊胆的,他非常害怕李根总统把他喊去臭骂一顿“你个蠢货搞了那么多小动作,怎么曰本人赚我们的钱越赚越多了?”
相比之下,顾骜倒是显得比詹姆斯贝克还要淡定。
施瓦茨曼回报回来说“nec和东芝不肯卖最先进一代的设备”,顾骜也只是公事公办地让他“加重筹码、加快谈判、至少先把结算方式和报价敲定。不要让曰本人以后借机涨价”。
这种事情当然是不可能完全做到的,但顾骜至少可以先把需求资金规模估算一下,然后大笔兑换日元放着,并且让施瓦茨曼跟东芝nec敲定“如果交易成立的话,应当以日元结算”。
因为如果用美元结算的话,到时候美元变得更不值钱了,顾骜就要亏钱。而提前兑换成日元的话,虽然广场协议已经生效了,不过最初这一两周,日元的升值幅度也才5,所以是可以接受的,顾骜提前兑换两三个亿美元的钱变成日元,为采购做准备,也不至于多出来。
如果拖到年底,日元就要涨30了,不是现在5能搞定的。
距离广场协议签订后大约十天,也就是进入10月中旬后,顾骜看詹姆斯贝克和其他有关利益人员,也急得差不多了,便表示他想要离开美国,回中国一阵子。
“你回中国干什么?”听说顾骜要走时,詹姆斯贝克居然亲自上门来劝说。
作为美国财长,做到这一步已经是非常“礼贤下士”了——虽然,顾骜是基辛格的关门弟子,圈内地位也当得起这种交际。
面对对方的紧张,顾骜好整以暇地说
“采购nec或者东芝精密设备的事儿,我在这里也是遥控。而且,施瓦茨曼并没有什么进展。我回国,说不定能中西合璧一下,结合国内的资源,看看这些企业有没有别的漏洞可以要挟。放心,我们会保持联系的,我一定把日系的半导体工艺要价打下来,咱们有共同利益。”
“你们对曰本人的情报工作,不可能比cia还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