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华收紧了手掌,细白的指尖深深陷进伊薇的颈部皮肤。他的手背瘦,此刻紧紧绷着,颜色明显的青筋因用力而鼓起,蛇一样蜿蜒在皮肉下。
伊薇猝不及防,更没想到这不是威吓或者装装样子的告诫,她被抑住喉咙,瞬间难以呼吸。
“呃……”
喉咙里发出挣扎的音节,伊薇一双手原本还用来推郁华,随着项上手掌力度的增大,她不得不收回手全力掰着郁华的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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钳着她的手指那么硬,好像是骨头里注了钢。
郁华浑身的力气都放到了手上,他眼神冰冷,灰蓝的眼睛里没有情绪,空洞的像失去生机的冰湖。伊薇被按在身后的窗户上,不受控制地踮起脚,她的脸色逐渐涨红发紫,双眼瞪大,终于在郁华没有丝毫放松的动作里感受了死亡的恐惧。
她认为郁华不该、不敢!但强烈的窒息感击碎了她的理智,脚尖在地面拼命蹬动,郁华要杀了她,他疯了!
致命的威胁下,伊薇松开握着郁华手腕的手,用力往身后一砸。屈起的手肘撞破了窗户玻璃,清脆的碎裂声,佣人们闻声而来,踏进大厅的那刻郁华松开了攥紧的手指。
他垂下手,伊薇霎时瘫软在窗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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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华冷漠地看着伊薇不住干呕,甚至连舌头也微微吐出,贪婪地喘息,丝毫没了平日优雅的模样。
“你说的对,我是撒谎了。”他微微俯身,张开手捏住了伊薇的双颊,他自己红着眼眶,现在对方脸上也全是被窒息感逼出的生理性眼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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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经知道他的名字了,我告诉你,我喜欢他,我就是为了他回来的。”
伊薇稍稍缓了过来,仍在呛咳,死里逃生之后是愤怒。聚来的佣人守在远处不知该不该上前,她嘶哑着嗓音喊了出来:“你喜欢他?你这个假货!”
她笑了两声,怨气和痛快一齐泄出来,“你喜欢他有什么用?哈哈!我都看见了,你下午看见我的时候怕得发抖!他知道自己被你骗了会是什么反应,你还凭什么让他喜欢你?!”
“所以他不能知道。”郁华一字一顿,死死把伊薇按在了窗户上,“我回来只有这一个目的,伊薇,如果你告诉他了,就是毁了我。”
“毁了你又怎么样?”
伊薇眼神恶劣,用力地瞪着他:“我巴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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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华牙关开合,每个字都带着血腥气:“你最好放下这个念头。我现在还是个人,会畏首畏尾,一旦他不要我了……我会第一个掐死你!”
“你可能觉得我做不到,揭穿我之后跑得远远的,躲着我。但是你能躲我多久?我会永远盯着你,永远跟在你身后,无论你身边跟着多少人——还记得你弟弟手下那两个人吗?他们全身都烂了,我就会往你身上泼那种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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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你先下手杀了我,让我们来赌时间。”
郁华猛地压低了声音,轻轻的,鬼魅一样飘在伊薇耳边:“伊薇,你要提起一百个小心,就算我死了,我也会给你留礼物。你的枕头、床、衣服,迎面而来的陌生人手里都可能藏着针筒。”
“世界上需要钱的人那么多,我会倾尽所有用来报复。你永远不知道我雇了多少人来要你的命,你这一辈子,都要害怕自己身上留下针孔,被所有人看着,从脸开始慢慢腐烂。”
脖颈忽然泛起剧烈的疼痛,死亡迫近的恐惧感卷土重来。寒意一遍又一遍掠过脊背,伊薇盯着郁华的眼睛,竟不可自控地微微发抖。
她想讥讽郁华你怎么敢,但在郁华的视线下,她已经相信了对方是认真的。
“伊薇,不要逼我。”郁华极近距离地和她面对面,“你要替我保密,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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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薇绝不甘心答应,然而在这一刻,她不敢摇头。
郁华压着她,目光阴郁的像刀,他用眼神迫着伊薇,一点点拉开距离。等他站直身体,伊薇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郁华退开,抬手用手指点了点她。
伊薇知道这是警告,她咬着牙,看着对方从大厅离开。
脖子上的指印明显,守望在一旁的佣人在两位小主人的争执告终后连忙小跑来扶她。伊薇愤怒到指尖都在颤抖,夹杂着难言的恐惧,毫不犹豫地甩了离她最近的女佣一个巴掌。
“废物!”
不管发生了什么,晚餐照常开始。
伊薇脖颈上缠上了纱布,雪白的一小圈,但主位上的伊文仿佛未曾注意,一句关怀也无。连旁侧的芙西兰夫人也只是抬眼淡淡一扫,没有任何询问女儿伤情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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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伊利亚叫着“姐姐你怎么了”,餐桌上没有任何对她的关心,伊薇勉强笑了笑,握紧了手里的餐具。
饭后,伊文一如既往带着郁华外出。伊薇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然而挂钟的指针划入黑夜,睡前佣人敲响房门,她被领到了伊文的书房。
“爸爸。”
伊薇隔着实木书桌站在伊文面前,她总这么叫,这个称呼要比父亲来的更亲昵。
“伊薇,还没睡吧?”伊文坐着,戴着华丽权戒的手掌随意搭在桌面,目光落在女儿的脖颈上,“脖子的伤,是郁华做的?”
眼中浮起泪花,伊薇先是摇了摇头,再点头。她是个漂亮的omega,又这么小,濡慕又委屈地望着父亲,实在令人心疼。
“不像样。”
伊文淡淡说了一句,“郁华这个脾气该改。”
伊薇脸上立刻漾起笑容,她刚要说什么,就听伊文接着道。
“不过今天的事郁华和我说了,他和那个alpha的事情,你不必插手。”
伊薇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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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她下意识反驳:“为什么?你知道的,他是个beta!”
“那又怎样?”
伊文抬眼,一家之主的威严让伊薇立时绷紧了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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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alpha不会接受的。”伊薇道。
“他植入了腺体,等排斥期过去,腺体发育成熟,他就是个彻底的omega。”伊文用极其平常的口吻谈论长子的身体,“除了生.殖腔,他和别的omega不会有任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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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薇,你知道和他交往的那个alpha是什么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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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罗·赫蒙·欧尔姆斯……”
伊薇艰涩开口,在这一刻触摸到了父亲的意图。
“是的,他的两位父亲,一个是尼克兰家的嫡子,一个是掌握着军部的上将。”伊文满意地笑了,“这是郁华对家族的贡献。”
“如果!如果他被发现了——”伊薇急急叫道。
伊文带着凉意的眼神落到她身上,“伊薇,我清楚你在想什么,你只是想让郁华不痛快。”
伊薇猛地闭上了嘴。
“那个alpha不会知道这件事。”伊文屈指点了点桌面,“明白吗?”
伊薇僵立着,片刻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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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想那么多,伊薇,你姓希诺克。”
伊文抬起手:“好了,你回去吧。”
伊薇动了动僵硬的小腿,顺从地回复:“晚安,爸爸。”
她推开门,伊文往后将脊背落进座椅宽厚的椅背,夜间和长子谈判的画面重归脑海,他的眼前浮现出郁华冷淡而倔强的脸。
希诺克家只需要精英,郁华有上天赋予的天分,而他对于所谓爱情的那份野心……因为选对了人,也显得恰到好处。
伊文的目光落在一点,低低笑了两声。
真是杰作。
书房门在身后带上,房门与门框撞出轻微而沉闷的响,伊薇的脚步顿在门口。
在她左侧,郁华背靠着棕色的墙面,头微微垂着,看起来已经等待许久。
“怎么,搬出了父亲。”伊薇冷笑一声,“现在还要来亲自确认成果吗?”
郁华抬头,夜里昏黄的壁灯在他半边脸上落下阴影,他直起身,没有避讳地承认。
“我来确认你会保守这个秘密。”
“放心,我会替你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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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薇收敛了神情,剥离表面温和而虚假的伪装,她对郁华的漠然与生母如出一辙,唯一的区别在于昭示在眼底的恶意更加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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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有点好奇,以前连自己的实验室都不允许出现解剖台的你……”她走进了,抬起下巴仰视郁华,“打上麻醉,被用手术切开皮肤,是什么感受?”
郁华的动作仿佛静止了。
伊薇看着他微颤的瞳孔,终于开怀地笑起来,擦过他回了房间。
“小华。”有人在耳边轻轻地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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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郁华蜷腿坐在床上,屋里没有开灯,黑暗蒙住了眼睛,令脑海中的画面更加清晰。记忆的闸门打开,很遥远的,属于母亲的声音期期地唤着他,一遍又一遍地说:“等妈妈结束这个项目,我就可以和爸爸结婚,我们一家人一直在一起了。”
那个女性beta穿着一身白色的制服,灰蓝色的眼睛温柔。他们总是在实验室相见,各色器材闪烁的灯光模糊了郁华的视线,他没有长时间呆在生母身边过,这些碎片式相处的回忆都充斥着混沌的光斑。
他很久没有想起过对方原本的面貌,从项目的参与者变成囚笼里的实验品,女人日渐消瘦,沉静的表情一点点被绝望和挣扎取代,秀美的面孔变得苍白而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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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后她死在解剖台上,流干了身体里的血宣告项目失败。敞开的身体和满地的猩红覆盖了郁华关于母亲的所有可以称作温情的记忆,裸露的五脏六腑和对方死亡时麻木脸永远地定格在了郁华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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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一回忆就是满目猩红,他再难想起其他了。
然而郁华在这个晚上却想了起来,一度已经遗忘的生母的音容笑貌从血腥的泥沼中挣脱,因为他终于理解对方为什么会为了爱情在活体捐献同意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尽管这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利用,承诺她爱情的那个alpha从未付出过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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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牵扯回忆,锋利的手术刀悬在后颈,郁华在漆黑浓厚的深夜和给了他姓名的女人一起挨了第一刀。
已经愈合的刀口在这一刻剧烈地疼痛,郁华在黑暗中紧紧蜷缩,他想着赛罗的脸,在这一刻终于对母亲……感同身受。(<a href="" target="_blank"></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