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每天都有人在这个城市失踪,因为没有固定的居所、稳定的社会关系,往往突然人间蒸发了很长一段时间也不会有人知道。
    他们或许是背负着失望的行囊回到了故乡,或许是有意的偷偷藏匿了自己的行踪,又或者,在这繁华的夜幕降临后,就真正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从异乡来到首尔,刚来到这繁荣的城市总会经历一段异常艰难的时期,在社会上混的不怎么样的黑道大叔、饱受压力的海外务工者、贫穷拮据的大学生,那些处于社会底层、碌碌无为、存在感很低的无名之辈,居住在这个廉价、潮湿、拥挤、永远没有阳光的考试院里。
    苏贞花所在的派出所管辖的这片区域,地理位置相对比较偏僻,人口较少,恶性犯罪事件和意外死亡率也非常低。
    她每天的工作也只是巡逻、解决民事纠纷、还有处理野猫野狗的尸体。
    可她最近总是会不经意的巡逻到这里,在这所不显眼的考试院前停下脚步。
    他们管辖区里最近失踪的几个人,都曾经住过或者来过这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甚至说有些偏僻的考试院。
    阴森无人却传出诡异声响的四楼、破败荒凉的外墙、如盲人眼睛般的窗户、周围同样萎靡的建筑群,这所考试院总给人一种冰冷颓败、不祥的感觉。她站在这座建筑的不远处,试图从对这所建筑的诡异想象中摆脱出来。
    所有人都不拿苏贞花的推理当回事,但她依旧忍不住查了下去。
    苏贞花觉得,她这种刨根问底的个性一定是随了自己父亲。
    正当苏贞花站在考试院的不远处一座低矮的居民楼,想换个角度对考试院加以观察时,考试院的大门被从里面轻轻推开了,李由美拿着包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属于长得好看,也很好说话的年轻女人,总是给人一种温和亲切的感觉。
    苏贞花犹豫了一下,迎了上去。
    “是李由美小姐吗?”
    李由美看到了她,朝她露出有些拘谨但还算和善的笑。
    “啊,是巡警小姐,您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正好从这边经过。”
    “哦……杀小猫的凶手找到了吗?”想起之前的谈话内容,李由美随口问询了调查结果。
    “那个啊……本来是有个怀疑对象的,不过好像因为智力有点问题,所以不了了之了………”
    “哦………”李由美没再问下去,只是有些失望的点点头。
    “……李由美小姐………是住在这所考试院吗?”苏贞花指了指李由美的身后。
    “是啊…之前租的房子出了点问题,所以暂时住在这……”李由美解释着。
    “啊,是这样啊……或许……”苏贞花问的很谨慎,语调也很慢。
    “住在考试院的时候………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吗?”
    李由美愣了愣,苏贞花迟疑片刻又继续说道,“和你一起住在考试院的那个小伙子,尹钟宇…您知道吗?“
    李由美点点头,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他说四楼没有人住,但却老有动静…”
    “我也听到过…”李由美回头看了一眼,压低了一些声音。“我们还一起讨论过………但没什么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除此之外呢…还有别的奇怪的地方吗?”
    “要说奇怪的话……”李由美思索片刻,脑海中没来由的闪过那天徐文祖的脸,有些慌乱的闪了闪神。
    “有吗?”苏贞花看她神色微变,连忙问。
    “好像没有了……”她对苏贞花歉意的笑了笑。
    “这样啊…………”
    “那个…我上班要迟到了…”李由美有些心神不宁的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苏贞花也没多想,现在的确是上班高峰时间。
    苏贞花马上微微行了个礼,笑着说,“好的。”随后又从制服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
    “如果发现什么的话,就给我打电话…”
    “好的。”
    李由美告别苏贞花后,一个人坐上了去往公司的地铁,她坐在地铁上抱着自己的包,一脸茫然。
    安中喜的钱包此刻就在她的包里,但她却鬼使神差的没有交给警察。
    她不想给徐文祖添麻烦,尽管怀疑的种子一旦发芽就已经在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但她没有办法阻止它们。
    严福顺从外面买了鸡蛋回来,上楼的时候正好看到徐文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从四楼慢慢的走下来。
    “您去买鸡蛋了吗?
    “嗯,双胞胎特别喜欢吃这个………”
    提到双胞胎,严福顺的脸上的笑容顿了顿,看了一眼徐文祖后,随即又恢复了笑容,“根本撑不到一星期呢…”
    “啊……我们大婶真是有情有义。”他似乎并不在意,温和地寒暄,亲切地拍了拍她的胳膊。
    “我说,你怎么去四楼了?”大婶今天看上去心情很好,笑眯眯地看着他。
    徐文祖侧过头很随意地看了一眼身后的楼道,脸上带着笑,
    “总有老鼠进去,所以去放了点捕鼠夹。”
    “那个……310的丫头…好像总跟巡警小姐见面。”严福顺边说边看着徐文祖眼色,见他没什么反应,又继续说,“好像早上巡警小姐也偷偷给了什么东西…”
    “嗯………”徐文祖把头发往后随意的抓了抓,似乎是思索了片刻。
    “听到说什么了吗?”
    “哎哟,隔了那么远当然听不清楚了…”严福顺满不在乎的笑了转而有有点兴奋的看着他,“怎么办?先不说303的小伙子,要不先把310处理掉吧?”
    徐文祖温和的表情逐渐消散了,一如既往的阴沉又回到了脸上。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严福顺看了一会儿,“不用,我会看着办。”
    “真的吗?”严福顺吃惊地眨了眨眼,笑得有些勉强。
    “要是出意外怎么——”
    “大婶…”徐文祖打断了她,露出了一个生硬的笑容。
    “您不相信我吗?”
    严福顺的笑了起来,笑容里满是刻意的讨好。
    “哪有呢……”她宽厚的拍了拍徐文祖,“我知道了,你看着办吧。”说完拎着鸡蛋打开三楼的楼道门,回头又笑呵呵的看了徐文祖一眼。
    “我就在旁看热闹好了。”
    李由美的这种焦虑一直持续到了下班,她已经开始对考试院产生了一种本能的抵抗心里,每天下班都不想回考试院。
    所以她参加了同事下班后例行的周末聚餐,大概是因为心事重重,所以整个晚餐的过程中,她都感觉自己都和这种愉快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聚餐结束后,没走几步就下起了雨。盛夏时才会有的雷阵雨。伴着雷声和闪电,给闷热的夏日夜晚增添了一丝凉意。
    李由美打开伞抬头看了看雷声轰鸣的天空,据说再过几天,第一场台风就要来了。
    雨势很大,大到她只能听到雨水刷在自己伞上劈里啪啦的声音,她实在没有办法,只能随便找了一处有遮挡的屋檐暂时先避一避雨。李由美收起伞,把凌乱刘海刮到耳后,有些意外的看到了隔着几家店外的尹钟宇和他的同事,似乎也是刚聚完餐在餐厅门口站着在等雨势过去,顺着视线拉远,就在街对面一个巷子口看到了徐文祖。
    徐文祖穿着黑色的衬衫和裤子独自站立在雨中,两手直直的垂在身体两侧,面对着尹钟宇他们的方向,面带微笑。
    “………”
    她没忍住还是走了过去。
    “你是………跟踪狂吗?”
    她皱着眉看着他,伞还是向他偏过去一大半。
    “………”徐文祖收回视线无言的侧过脸低下头,深沉阴郁的黑眼睛木然的望着她。
    他们僵持着,直到尹钟宇他们坐着出租车离开,直到雨势渐停。
    李由美放下已经酸疼的胳膊,收起了伞,递给他一包纸巾。
    “要不要……”
    徐文祖低头看着满脸沮丧的李由美,接过纸巾随意的放进了裤子口袋。
    “走吧。”
    她温顺而沉默的跟在徐文祖后面,他的步子很大,李由美渐渐有些跟不上了,她不太认路,也不知道要被带到哪里去。
    李由美看着他在夜色下高瘦、深黑色的背影,还有她仿佛永远都追不上的步伐,突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下过雨后天气变的凉爽了很多,很适合散步呢…”徐文祖打开了话题,他有些懒散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街道显得极不自然。
    “嗯………”
    他们正在经过一条低矮阴冷的隧道,大概是离公车路线太远的缘故,这里的路灯设备简陋,光线并不好。周围除了半人多高的灌木丛,看不到半点人影。
    “偶尔离开喧闹的城市,到没有人的地方走走感觉也不错……是吧?”
    这不是李由美所熟悉的回考试院的路线。
    她心烦意乱,各种奇怪的念头一点点向心中汇聚,直到他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不过……由美小姐今天好像很安静呢………”徐文祖放慢了脚步,似乎是在等她跟上来。
    李由美的眼睛渐渐适应了昏暗,心情却愈加沮丧。
    “是……有什么心事吗?”见她半天没跟上来,徐文祖干脆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站在那里安静的等着她。
    李由美也停了下来,他们正站在隧道的中间最深处,她望着他,一股朦胧而陌生的恐惧感在她心中慢慢涌起。
    但她依旧还是开口了。
    “徐医生……”李由美觉得自己喉咙像沙漠一样干燥,她垂下目光,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显得犹豫不决,“……有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不好的事?”他低低地重复着,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像是在陷入思索中的模样,好像真的在揣摩着这几个字的含义似的。
    “由美小姐是觉得……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吗?”薄薄的嘴唇呈现出一个完美而虚假的弧度,脸上的神情冰冷而漠然,就像是完全剥离了人性一般,正散发着骇人的光泽。
    她没来由得觉得有点冷,迟钝的往后退了一步,一股无法言表的恐惧感在她心头盘踞着。
    那是一种离死亡越来越近的感觉。
    李由美干净、漂亮的眼睛里此刻蓄满了泪水,茫然地望着徐文祖。
    “其实我这几天一直在想呢…哎哟…真的…有些伤脑经…”
    “什么……”
    “我一直在想…”徐文祖歪了歪头,轻轻笑着向她靠近。
    “由美小姐到底该不该从考试院搬走……”
    他的眼睛,就像一潭静止无波、沉郁黑暗的湖水,它们带着一种拉扯的力量,吸引着她,直射心魄,仿佛要掠夺她的灵魂一样。
    她看着他向自己伸过来的手,似乎比往常更苍白了,成了某种恐怖的死白。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那只手在半空中停滞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分散了注意力。
    在隧道边地灌木丛里一直蹲着着一个四十岁摸样、满脸粉刺的中年男人,他已经在这里待的够久了,但他一点都不着急,没关系,时间还很多。
    就像蜘蛛那样等候飞虫自投罗网。
    他往地上无声地吐了口唾沫,有些无聊的抓了抓自己裤腰带,促狭地又望了一眼不远处的两人,那似乎是一对情侣,长得都不错。
    好像在说着什么,女的突然哭了,看起来像是在吵架。
    今天这次风险有点大。
    虽然那小子看上去文质彬彬不太会打架的样子,女的也看上去也没什么力气,然而他权衡之下还是决定用他最有把握、趁其不意的突袭。
    繁重的体力工作让他浑身长满了肌肉和挥霍不完的力气。
    黑暗中他满意的笑了,露出一口歪七扭八的黄牙。
    他已经不记得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了,刚开始只是伤害一些小动物,为了发泄霸道、□□体罚他的母亲和在精神上折磨他的父亲所带来的痛苦。渐渐这些已经无法被满足了,愤怒和挫折感慢慢转化为莫名其妙的大发脾气以及欲壑难填的冲动,他很快就开始了第一次激动人心的杀人幻想。
    他惊喜的发现,在自己实施这种野蛮的杀人过程中,他那糟糕的口吃居然也会跟着消失。
    他还没有失手过,至少目前为止没有。
    那些警察是找不到什么的,他这么想着,为自己找回了一点自信。
    他们是抓不到他的……
    他们从来没成功过……
    李由美被撞倒在地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懵的,然后她看到了徐文祖和一个长得不高,身材却结实的可怕的中年男人厮打了在了一起,刚才突然从灌木丛里冲出来撞倒她的正是那个男人。
    他们遇到了一个真正的疯子。
    徐文祖原本还处于上风,但时间一长就招架不住了,他的手臂被刺了好几刀。他本能地防御着这个突然冲出来、力气好像永远用不完的家伙,有点后悔今天身上没有任何可以防身的东西。
    他讨厌这种失去控制的感觉,手臂上传来阵阵刺痛,但这不算什么,痛觉对他来说在很多年前就已经麻木了。
    但他今天……真的要死在这个疯子手里吗?
    为了杀人而杀人的疯子,没有办法重新塑造的劣等品,他轻蔑地笑了。
    那双疯狂的、布满血丝、暴虐的眼睛正愤怒地望着他。
    徐文祖几乎一下子就读懂了他的意图。
    “……看来是来要命的啊…”
    对方皱了皱眉,似乎是没想到徐文祖这种时候还能笑着说话。
    这小子的眼睛………还真让人讨厌……
    徐文祖腹部又被狠狠踹了两脚,然后被重重甩了出去,他喘着气仰面躺在地上,盯着昏黄的路灯,撕裂般的耳鸣和瞬间的眩晕,让他突然想起了一些有趣的往事。
    疼。
    “这是你应得的。”
    真的很疼。
    “记住这种疼,狗崽子。”
    皮带打在身上火辣辣的疼。
    那个时候,他每天都会挨打、挨踢。
    最开始是皮带,后来就变了,变得花样百出,最后他们开始自创更刺激的新玩法。
    年幼的徐文祖常常躺在孤儿院仓库昏暗的满是灰尘粒的光线里,祈祷有人会来救他。
    他很快就不再期待了,陪伴他的永远只有那只躲在黑暗的角落,和他一样每天战战兢兢的土狗。
    后来孤儿院换了新院长。
    没过多久,他就把狗杀了。
    记忆里的光和路灯重合在了一起,他有些困倦的盯着光源,然后漠然地看着那个丑陋的家伙背对着光向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刀。
    上帝的荣光从东而来,却永远无法照到黑暗中的他。
    他什么都感觉不到,没有恐惧、害怕、或者悲伤,他就这么看着它。
    刀最终没有落下,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就这样软软的倒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已经被吓得有些失魂的李由美。
    她手里拿着一块石头,呼吸急促,睁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徐文祖。
    他也正在看她。
    远处响起的警笛声让李由美回过神来,她颤抖着扔掉手里地石头,不敢看它上面残留的血迹。
    “没……没事吧?”她蹲了下来想把他扶起来,长长的头发散落在他苍白的脸上,声音中的颤抖显露出她的焦急和害怕。
    “没事了。”
    他听到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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