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比较贪婪的, 谢顾朗也不能免俗,曾经只是想接触她一次就好, 但当真的接触到一次后, 就开始贪心地想触碰第二次,第三次……
    他的这份贪心终于被林莹察觉,后者差点尖叫出声,很激动地告诉他:“你不能再和之凝见面了!”
    在心中默默盘算下次该变个什么去逗叶之凝开心的谢顾朗不太能理解。
    林莹没让他困惑太久,赶快收起刚刚的异常情绪,强颜欢笑道:“你难道忘了吗,我们一直不告诉她你还在的原因不就是怕她担心,你现在的修为大增, 马上就要成为金丹后期的修士,何必急于一时是不是?”
    有了一个开头,下面的话林莹说得更顺畅了:“我不是在盯着你,阻挠你。我虽然, 虽然曾经是喜欢过你, 但如今见你们都是真心待彼此的, 之凝她毕竟是我一起长大的妹妹,我为她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阻挠。”
    “只是你还没肉身,倘若几年后有个好歹……之凝她岂不是要伤心死。谢公子,你不该如此冲动, 我是为你好。”
    这些话句句都说到了谢顾朗的心坎上。
    是的。他一时冲动, 险些忘了当初瞒着叶之凝的初衷。
    十五年前一次愚蠢的执着和冲动, 他已经让她苦苦等了那么久。叶之凝很坚强可他不能让她接连受到两次失去自己的打击,如果让她知晓现在的他是什么样子的,她必然会哭的……
    而回归肉身据林莹所说风险极大,倘若叶之凝在他身边不仅会让谢顾朗分心,如若失败她会如何——谢顾朗不敢往下想。
    林莹说得对,他又冲动了。
    明明十五年的时间都过了,如今就快回归肉身与她重逢,他还犯如此愚蠢的错误。
    可是自己思念的人就在他一抬脚就能抵达的距离,十五年来都触碰不了的对象,现在只要他附身到小生物上就能触碰到,诱惑力如此巨大……这对他而言,是一场煎熬。
    因此,为了让自己不再冲动犯错,他开始更加努力地修炼,逼着自己暂时不去见她,不去想她,只求几年后的真正重逢。
    看到他开始终日闭关修炼,林莹知道他听进去了。
    这对林莹来说是一个机会,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但同时也让她嫉妒地发疯发狂!因为越是不见叶之凝,越是说明他在意叶之凝的感受,不想让她因为自己而伤心。
    十五年了,对谢顾朗和叶之凝是一段漫长的时光,对林莹也是如此。
    她曾经以为谢顾朗是一定会变心的,自己救了他,不眠不休伴在他身边整整十五年,他怎么也该有丝毫的触动……但是没有,他心里只有叶之凝,无时无刻不想回到她身边。
    对林莹不过是因为救命之恩而敬重,因是叶之凝的姐姐而亲近,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呵呵,何其讽刺。
    林莹不服。
    叶青幽憎恨谢顾朗的原因有三个。
    第一个,他没有去查叶之凝的死因。明明当时所有的证据都已经列出,条条罪状都指向林莹和万归宗,但他就是无动于衷。
    叶青幽曾经也以为他深爱叶之凝,毕竟没有谁会珍藏一个死去多年人的画像,并且时常拿出来细细抚摸,但是他做到了。
    第二个,叶青幽成恶后有了自己的势力和本事,那时仙门中几乎无人是他的对手,他顺着仅剩的蛛丝马迹去追寻这三人多年前的事迹,结果发现谢顾朗曾与叶之凝是一对神仙眷侣。可后来他们分开了,而谢顾朗和林莹在一起了。
    确切的因果已经追寻不到,但叶青幽气疯了!
    对谢顾朗的恨达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第三个,是造成他屠杀谢顾朗满门泄愤的真正原因。
    ——叶之凝曾是一个金丹后期的修士,是谢顾朗和林莹造成她修为大损,从此一蹶不振,以至于叶青幽见到她时她只是个筑基期的小修士。
    叶青幽不是一次这么想过,如果,如果师父当年是金丹期修士,那么她还会不会死?
    虽然世上根本没有如果。
    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不去这样想!
    这样想下去的结果,是在他意识和心性本就不稳定的基础上更多了一分戾气。
    最终一把剑,一个人,屠了谢家上下,血染双手。
    对叶之凝的愧疚达到顶峰,连无意间听到她的名字都会害怕、逃避。
    现在他曾经想不通、恨谢顾朗的第一个原因,算是有了答案。站在叶青幽的角度,谁好谁坏,是非对错他可以看得很清楚。但站在谢顾朗的角度,不行,这就是一团谜。
    说林莹坏吧,她偏偏救了自己,而做人不可忘恩负义。
    她又是叶之凝的姐姐,虽说对自己有点喜欢,但说真的别说尚在局中的谢顾朗了,就连身在局外的叶青幽,若非沈玄英变幻视角,连他也会觉得林莹是真的在为叶之凝和谢顾朗着想。
    而相比劣迹斑斑,还与魔族有勾结的叶青幽,林莹的可信度确实比他要大一些。
    或者说,谢顾朗的确在难过叶之凝的死,但他根本不相信作为姐姐的林莹会杀叶之凝,这在他看来是天大的笑话,纯属无稽之谈。
    可仅是如此,叶青幽也无法原谅谢顾朗。
    这段回忆很快有了实质性的进展,在和叶之凝分开二十一年后,谢顾朗的神魂重新回到自己的躯体,林莹再延缓他们重逢的岁月,如今也到了黔驴技穷的时候了。
    这一日,小雪。
    谢顾朗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站到了两人的小屋外。
    颤抖着手推开门,却发现叶之凝不在,这个时间……想来她应该是去集市了。
    谢顾朗不敢胡乱去找她,准备在小屋中静静等她回来,就像曾经她等自己回来一样。
    在等她的这段时间里,他极有耐心地将小屋完完全全打扫了一遍。
    而与此同时,万归宗内林莹伏在桌上痛哭许久,林天昊在一旁一筹莫展。
    他劝道:“一个男人而已,他就这么值得你费那么多心思?姐姐,你是咱们万归宗的大小姐,什么样的男人没有,何必执着于他?就他那家世,给咱们提鞋都不配……”
    “家世?”林莹猛然从桌上抬头,眼中又燃起了一簇希望之火。
    是的!
    家世!
    林天昊的这句话点醒了她。
    家世是谢顾朗的拖累,但何尝不是她的垫脚石?
    今日不知怎地,叶之凝有些心神不宁。
    有一个声音不断在她脑海内提醒她,快点回去,要快点回去!
    叶之凝本来还想买很多东西,但因为这个直觉,她不敢继续在集市上逗留,一路迎着小雪往小屋跑。
    快点!
    还不够,还得快点!
    再快点!
    心中的声音越来越急,等避开人群,她便御剑急飞。
    同一时间,月上枝头。
    家中的谢顾朗做好了饭,点起一盏明灯,一步步走到她一定会经过的桃树下,在此静候。
    他还记得叶之凝是个有些粗心的姑娘,夜间会常常忘记给自己点一盏灯,雪路难行他不在的这二十一个冬季也不知她一个人摔了多少次。
    这里是不论她去哪里,回来都会必经的地方。
    站在这么明显的地方,只需她抬头看上一眼,就能知道他回来了。
    谢顾朗很激动,也很忐忑。
    因为这些原因素来沉默淡然的他,紧张得握紧了手中的明灯,频频向四周张望。
    她……快回来了吧。
    叶之凝的确快回来了。
    不止是谢顾朗,她今天的心情也莫名不安和忐忑,好像有什么事就要成真一样……
    她心中一惊,想到了一个念头,瞬间咬紧了唇,眼眶红了一半,露出一个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但人是开心和雀跃的。
    谢顾朗等了许久,肩头和发上落了一堆白雪。
    终于在他不知是第几次向四周张望时,在雪中看到了一个跑向自己的黑影。
    顿时他瞳孔一缩,心脏猛地停了一瞬,一出声声音沙哑而喜悦,还带着微微的颤意:“之凝!”
    黑影没有停顿,谢顾朗连忙翻身越过围着桃花树的篱笆,跑向黑影。
    他有很多话要说的,心脏跳动得连他自己都能清晰地感知到胸腔的震动。
    “之凝我是谢顾朗,我是谢顾朗,对不起,我——”喜悦的声音戛然而止,来人并不是叶之凝。他只是个穿着万归宗服饰的弟子,突然被谢顾朗拉住,还差点被对方拥入怀中,惊得他多少有些尴尬。
    “那个,谢公子,是谢公子吗?”弟子问道。
    前后心里落差太大,谢顾朗一时还缓不过来,他愣愣道:“……嗯。”
    “是这样的,”万归宗弟子气喘吁吁道,“您,谢公子您能先放开我吗,是这样的,我们小姐让我来通知您一声,您的爹娘被人抓走了!”
    谢顾朗睁了睁眼,皱眉道:“什么?”
    ·
    经过一夜的调查,谢顾朗得知自己的爹娘确实是被人抓了,对方是个元婴期修士,更糟的是还是个邪道之人。
    邪道之人拿活人、婴孩炼化,手段残忍,曾经更是肆虐天下,搅得民不聊生,还是沈玄英接任星云派掌门一职,一举连根除去许多邪道门派,才制止住邪道中拿活人修炼的歪风邪气,还天下一个盛世太平。
    如今正道与邪道各居两地,互不干扰。
    但听说最近有一邪道的元婴修士走火入魔,以生人献祭炼化,追求无上邪术,令沈掌门头疼不已,已有打算亲自动手的迹象。
    很不幸,谢顾朗的爹娘就是被这样一个大魔头抓去的。
    然而他并不知道的事,在他红着眼眶听到和看到的爹娘惨叫的声音、以及带有血的字迹全都是假的。
    声音是谢母在万归宗后院嚎的两嗓子,血迹是谢父用刀割破手指,往自家小院里胡乱涂的,目的就是逼他。
    父母亲受辱,被人虐待,谢顾朗每日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毫无任何私人时间。
    他回到惊岚谷,谷中众人都惊讶他居然还活着,二十一年不见还成了一位金丹后期的修士。但谢顾朗此时无法愉悦,他将父母遇害的事告知师门,希望寻求门派的帮助。
    作为仙门正道中的第三大门派,惊岚谷对这位元婴修士也十分上心。
    在获得师门的相助后,他安排人转告叶之凝自己回来的事,并嘱托人告知她叫她不要担心,等此事一过自己就去找她。
    做完这一切后,他又拜访了各大世家门派,四处打听这名元婴期修士的消息和下落。
    这期间他向星云派递交了名帖,希望能够求见沈掌门一面。
    十二月,仙门中处处大雪。
    沈玄英于星云峰接见了他。
    谢顾朗对沈玄英行了大礼,连带着他现在在他这个视角的叶青幽也结结实实跪了一次。
    这是叶青幽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跪拜沈掌门。
    他有点想摸摸鼻子,感觉怪怪的。
    他一直是自己的视角时从没有过近距离跪沈玄英的机会,曾经刚加入星云派的时候,是个扫地的小弟子,别说掌门了就连金丹期的长老都没资格见。几年才能在大会上见到掌门一次,还是站在很后面很后面,看沈玄英只能看到一个小白点,然后随着众人恭恭敬敬地行大礼,大声高呼“参见掌门”。
    后来渐渐熬出来了,在同龄弟子中越来越优秀,熬成了落云峰的内政园主。偶尔随落云峰老峰主去星云峰撞见他,每次都是他一要跪,沈玄英便温声说算了,反正也没旁人,动不动就行大礼很累。
    这是他一直认为沈玄英脾气很好的关键。
    再后来,他成了他的师弟。见得次数更多了,沈玄英不知是如何看出他跳脱和不守规矩的性子,总纵着他,别说大礼就是拱手礼都免了。
    然后便是重来的这一世,仔细想想叶青幽自己虽然一口一个掌门长掌门短,但跪礼他是能躲就躲,沈玄英居然也没和他计较过。
    不比不知道,一比叶青幽才知道自己这份和别人与众不同的差距。
    而算算此时的这个时间,叶青幽还没出生。
    借着谢顾朗的眼睛,他看到了自己未出生前,截然不同的沈玄英。
    虽然仍旧是款款温柔,但与他印象中他差距挺大的,这份温柔淡漠疏离,庄重且严肃,每说一个字、每做一个动作都是端庄又端庄,仿佛高岭之花高不可攀,周身都是拒人千里的气息。
    显然是一个和谁都有距离感,不喜欢人靠近自己,十分注重礼仪规矩、言行举止的人。
    屋中不止有他和谢顾朗,星云派其他的几位峰主也都在这,但是个个坐姿如松,悄无声息,更别提那些在元婴期修士和沈玄英身后伺候的小弟子们了,几乎个个噤若寒蝉。
    这一幕,不禁让叶青幽心头一震,咽喉发软。
    ——该不会吧……
    他想起自己刚成落云峰峰主,在参见过掌门后的一次九峰峰主聚会上,因为听小弟子们传话时提到一句“只是吃饭、师兄弟间的聚餐而已”,就真的以为是个很轻松的氛围,当着其他八位峰主和沈玄英的面大大咧咧翘起了脚。
    然后很尴尬的一面出现了,他扭头看其他八个人,人家都斯斯文文坐着,集体看向他一个。
    而他极没坐向地翘着脚,一手拿了块点心,斜靠在椅子上吃了一嘴点心屑,莫名其妙地和众人大眼瞪小眼。
    就在他发现连倒茶的小弟子都在偷偷看自己,而他倒的那杯茶都溢出来后,才终于察觉气氛不对,赶紧干巴巴地咽下点心,将剩下的握在手心不敢吃了,一面低下头老老实实拉过凳子,好好坐好。
    他自认那时脸皮还是比较薄的,尴尬得简直想钻进地缝。
    可就在这时,最上座的沈玄英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有些撩叶青幽的耳朵,令他不由自主偷看了一眼。
    便看到沈玄英带头往椅子上一斜,手肘杵上扶手,没用筷也用手抓了块点心小小地咬了一口,柔声道:“都是师兄弟不必拘谨,怎么开心怎么来吧。”
    随后叶青幽才敢把自己没吃完的那块点心吃掉。
    想想这件事,再用从别人的视角看看沈玄英现在的坐姿,他好想蒙着脸大叫一声!
    ——啊!!!
    亏他当年还以为是其他八个大惊小怪,太迂腐固执,没见过他这种豪迈的坐姿所以才盯着他,还搞得他好尴尬,以为在掌门面前不准这样。
    现在他想通了,屁!明明就是他当时脑子进水了才觉得自己没错是那八个的问题!!
    在掌门面前就是不可以失仪啊!
    啊!他当年到底怎么想的!居然会犯这种草包错误,还一直觉得没问题?!
    他今天才想起来,星云派门规第一条就是“不准在掌门面前失仪”,曾经他还是个小弟子,在上早课时还不怕死地举手问过讲解门规的长老:“如果和掌门成了师兄弟,能不能和他勾肩搭背?”
    那位长老当时就伴着所有小弟子的笑声呵斥住他这个可怕的想法,并道:“连黎峰主都不敢在掌门面前失仪,更何况是你!今天晚课后到静心堂罚跪,明天清扫后山的落叶!”
    而后来的他,何止是与沈玄英勾肩搭背。
    做他师弟的时候,仗着人家脾气好,不会生气,蹭过两次床,嫌弃峰主沐浴的灵泉灵气弱,专门去蹭他的灵泉,蹭完还穿走人家的衣服,不止如此还经常到九华仙府蹭吃蹭喝……
    沈玄英到现在都还没削死他,简直仙门史上的一个奇迹!
    不不不,或者换一种说法是,如果做这些事的人是别人,绝对已经被他削死了吧?
    那要是这么推算,岂不是说明沈玄英——叶青幽捂上自己的脸。
    该。我太该了。他想,授业堂后山的落叶哪够,应该扫整个星云派的叶子,扫到死为止!
    亏我还抄了几百遍星云派的门规,居然第一条就记不住!
    这记忆怕不是被狗吃了,驴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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