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祖宗啊,那个老师傅今年都70岁了,你就别惹他了。”清钟抹一把冷汗,“你主要看别人的东西,之前那个艺术师就是跟这个老先生有冲突,所以才被逼走的。他在这里可是非常德高望重的一个人!”
苏兰皱眉:“好吧。”
结束一个早上的工作,苏兰回到宿舍做饭吃,饭刚做好,手机就响了。
苏兰拿起来一看,是清华,忐忑了一下,接起电话:“喂,清华?”
“谁让你去安县的?”敖轩冷冷的声音传出。
苏兰一愣,心头颤抖,小声说:“五爷。”
“哼。”男人冷哼一声,显然很不爽:“你还知道我是你的五爷?”
这话说的,苏兰都有些晕了,这人不是在生气么,给她打电话做什么。
不知道敖轩的意图,也怕再说错话惹她生气,苏兰干脆沉默等他说明来意。
沉默了五秒,电话传来敖轩咬牙切齿的声音:“说话。”
苏兰无辜道:“你不生气了?”
“我生气跟你去安县有什么关系?”
“我不想在你周围晃来晃去,讨你嫌弃。”苏兰拨弄一下碗里的饭,低声说:“也许我离开一下,对我们两个人都好。”
“谁准你单独决定我们两个1;150850295305065人的事情的。”
两个人,这个词让苏兰有些心动,她语气中不自觉便软了下来,甚至有些撒娇:“但是你的态度就是这样。”
“那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没有你电话。”苏兰低声说,又看了一下手机屏幕:“看来你也没有我电话。”
电话那边的敖轩脸色更难看了,他一个着急便拿起了清华的电话给她打。完全没想到这个女人这时候还敢给他找茬。一想到这个,他原本就在生病的身体更不舒服了,忍不住咳嗽出声。
“五爷?你没事吧?生病了?”苏兰被男人的咳嗽吓了一跳,连忙柔声说。
“对。生病了。”敖轩闭上眼睛,整个人靠近办公椅上,语气也缓和下来:“苏兰,你别总是让我担心你……”
“我……”苏兰不知所措,小声说:“你去看医生了吗?有吃药吗?”
敖轩眼睛微微眯起,闪过一丝精光,假装更加虚弱的咳嗽两声,低声说:“没。没人照顾我。”
说这句话时,就站在隔壁换药水的家庭医生颇为汗颜,外面站着四个护士都是周淑君派来伺候大少爷你的。
不过远在千里之外的苏兰可不知道,她着急了:“那你快点去看医生。”
“不去。”敖轩咬牙切齿的说:“老婆都跑了。”
虽然不知道这两者有什么关系,但苏兰知道敖轩是要自己回去,她叹口气,嘟起嘴巴说:“是你自己不要老婆的。我真的暂时回不去,这里的工作才开始了一个早上,现在回去会给很多人添麻烦的。你快点去看病吧。”
能感受到敖轩愤怒的沉默。
苏兰也无可奈何,正想再哄一两句时,咔擦,敖轩挂电话了。
敖轩的脾气也不是一般的大。苏兰正这样想着时,清钟慌张的跑进来,拉起正准备吃饭的苏兰就往外面走。
“苏小姐,有件紧急情况需要你处理一下,快跟我来!”
苏兰被他一路扯到工厂,只见大家都围在那个工作间,清钟推开众人后,苏兰才看见今天早上的老师傅正拿着一瓶东西跟火机,非常激动地吼着:“这些不是完美的仿制品,我要烧掉它们!!”
那瓶东西正是汽油。
苏兰倒抽一口气,吓了一跳,连忙出声:“这位师傅!你冷静一点!”
“对!就是你,你今天早上说得对!”老师傅看见苏兰更加激动,吐沫横飞:“我写了二十年的王羲之都没有注意到他布白的用意!你一眼就看出来了,我二十年的时间啊!!根本就是失败的一塌糊涂的人生!我要烧掉,全部都烧掉!”
“苏小姐,你可前往要劝服这位老师傅啊!他手里的那些可是这批货的重头戏,过几天要出货了,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都得跟着倒霉啊!”清钟快速在苏兰耳边说。
苏兰深呼吸一口气,平稳的说:“对。你的确一直都没有模仿出完美的王羲之字帖。”
此话一出,清钟简直绝望了,怎么还有火上浇油的?
老师傅脸色都变了,怒吼道:“我二十年呐!!”二十年来他一直以自己一手王羲之字骄傲,结果被一个小姑娘一句话就击破了。而且这小姑娘还明目张胆的说他就是错的!
老头子手一哆嗦,汽油洒出不少,人群发出惊呼。
苏兰慢慢走近老头子,镇定的说:“对。老先生您花二十年的确很让人敬佩。但是,那是你的艺术,为什么要因为我的一句话而放弃呢?人生也是你的人生。艺术也是你的艺术。”
老头子喘着粗气,浑浊双目定定看着苏兰。
“虽然你没有注意到留白,但是你看到了笔锋的运用。也很完美的写到了。其实您的功力已经可以不用只写兰亭集序了。您其实已经继承了王羲之的精神笔法。有谁能只写一副兰亭集序二十年不变呢?”苏兰一边说,一边伸手,十分温柔的说:“人生来寻求美,这个是西方的说法。但是我知道您也一样。您就是太爱自己的作品了,所以忍受不了他们有一丝瑕疵,我知道,我都懂。”
“可是人生就是这样啊。”苏兰的手摸到老头子的汽油瓶跟火机,轻轻抽走,眼睛还望着老头子:“有遗憾才算完美的。您的留白没有错。”
“那是你的风格。”
“凌驾于王羲之之上的风格。”
说完这句话,苏兰将手上的东西完全拿走,递给了清钟,然后在所有人敬佩的目光之中,扶着老头子出了工作间。
老头子被苏兰的话说的一愣一愣的,出了门才抓着苏兰的手,热泪盈眶:“姑娘啊!老头子我活了一辈子,都没有你活得明白!”
苏兰苦笑,说:“老爷爷,我虽然年轻,但经历的事情不少的。没有谁是能容易的参透人生的。”
是啊。那么多在监狱的日日夜夜。至亲骨肉的分离,被人陷害的愤怒。她并非生来有悟性,很多时候所谓真相,都是在血粼粼的事实中学会的。
“啊!想来确定是我转牛角尖了。”老师傅感叹一声,又抹了抹眼角的泪:“我仿制赝品一辈子,从来没人说过我的东西是作品……”
制作赝品的人天生有种自卑感。因为他们不是自己的创作,而是在模仿。
“姑娘,你今天让老头子我学会了太多东西,我有样东西要送给你。”老师傅突然想了起来,跟苏兰说。
苏兰诧异,连忙推脱:“老爷爷您太客气了。苏兰今天一时糊涂,讲话不分轻重,害的您误会,是我过意不去才对。您真的不用给我送什么了!”
“不行!”老头子脾气倔起来,硬是拉着苏兰往村里的一个小山沟上面走。
正值中午时分,家家户户都有袅袅炊烟,饭菜的香味柔然传来,艳阳当空照。这里要比通台市温暖多了。
老头子的家在半山腰上,一栋很是别致的小木屋,看来敖轩对他真的很优待。
“进来!”老头子神神秘秘的将她拉了进屋,只见屋内都是很简朴的桌椅,墙上挂满字画。
一进屋苏兰便被墙上的字画迷住了。狂草,隶书,小篆等等各种都有,其中不乏有名家的珍品。
难道他要给自己送字画?苏兰不安的跟老头子说:“老爷爷,你这里的东西都十分珍贵,苏兰真的受不起。您……”
老头子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了苏兰的话:“谁要送你这些赝品!”
“全是赝品?”苏兰傻眼。
“都是些同行送的。”老头随意的说:“跟我岁数差不多,七老八十,半截身子进土里的人。”
苏兰怎么都分辨不出来那些字画到底是哪里假了。怎么看,看一百遍都是真品。她在心里后怕,看来是自己运气真的太好了。这个老先生恐怕真的是赝品界的一个泰斗。
老头子将苏兰扔在客厅,不一会儿,自己拿着个盖着布,看上去像是个笼子一样的东西出来。
“这个,送给你。”老头子把东西往桌上一放,扯开布,只见一只可爱的七彩鸟儿在里面蹦跶着。
苏兰皱眉头,道:“这,是老爷爷您的宠物吧?怎么好意思要呢?”
“说送你就送你了!这鸟儿是只小鹦鹉,你可以叫它锦雀,它会应你的。睡觉习惯要关门的这鸟儿。”老头子将小笼子的门打开,小鸟儿马上跳到他手指上,叽叽喳喳的歪着头看着苏兰。
那小模样,好像真的有灵性一样。
老头子摸着它的毛,有些不舍的说:“哎,老头我养这鸟儿一年啦!一开始是别人送我的一只蛋,碰巧我之前养的母鸟儿给它孵小鸡似的弄了出来,后来我那母鸟儿死了之后,就是这个小家伙一直在陪我。”
“那,我更不能要了。”苏兰连忙摆手。
“老头子我癌症晚期啦!”老头子摆摆手,似乎不在意的说:“这件事情我谁都没告诉,你算是第一个知道的人。你说人之将死,总想为鸟儿找个好归宿。这里的人不会养鸟儿,没那个才气养,姑娘你有才气,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非要收了它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