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张延登在山王府门外等待楚云召见。本来说好是巳时,不过他辰时已到。
楚云虽然穿越到了明朝,还是保持着现代人晚起的习惯,当他知道张延登提前到来的时候,急忙让艾拉帮忙换衣物,然后召见张延登。
这已经不是守时了,而是提前了两个小时!对于古人太过死板这一点,楚云还真是无可奈何,总不能说对方提前两个小时给自己带来了困扰,然后责备对方一顿吧。
“张老,您年事已高,来的这般早,可是辛苦了。”楚云提示道。
“人老了,睡不着了,鸡还没有打鸣我便醒来。又忧心此间的事,所以提前到来,是否老臣打扰了军主?”张延登深通人情世故,哪里听不出来楚云有所指。
“不碍事,张老请用茶,这是我从夷洲带回来的高山茶,别有一番风味。”楚云向张延登示意。
张延登端起茶杯,品了一口以后缓缓说道:“茶是好茶,不过老臣心牵挂军主之事,品不出茶味了。”
“哈哈,张老不必多虑,这件事情与江淮布政司官员本事并无太大干系。”楚云笑道。
“与江淮布政司无关?”张延登有些惊讶。
“正是。此次我前来江南,是有其他的事情。我听说这几年,江南先后出现了复社、几社等几十个社团,多是江浙、江淮等地青年才俊组成。可有此事?”楚云问道。
“确有此事,复社以张溥、张采两人为首,揣摩八股,切磋学问,砥砺品行,在江南社团最为活跃,从者数万。几社陈子龙、夏允彝等人主张尊古复古,在江南坛也颇有一番影响力。实不相瞒,陈子龙还是我很赏识的门生,采斐然。”
张延登向楚云说明江南社团的事情,突然察觉到楚云的意图:“军主莫非是想要清除这些社团?”
“万历年始,东林党、宦党、浙党、楚党、齐党、宣党、昆党轮主京察,党同伐异,朋党之争犹为严重,为了一派之私利而不顾天下之利益。现在天下太平,废八股、除科举,其一个重要的目的表示为了解决朋党之争。”
“京城那边朋党之争随着李自成入京基本销声匿迹,不过我看江南地方还有许多这种性质的社团。他们名为切磋章,实际是为了提升自己的话语权。”
“我又听说这些社团仍尊八股。他们学了一辈子的八卦,想要全凭这身本事出将入相,因此对我们废止八股很不满意,不久后还打算在苏州虎丘召开大会,打算联合起来,向我们九州军施加压力,要求恢复八股。”楚云说道。
张延登听出了楚云话语对复社等社团的不满,知道了楚云大致的想法:“这些社团确实有想要恢复八股的号召,许多士子加入了他们。他们之所以在士林一呼百应,恕老臣直言,此时还和军主您有所关系。”
“愿闻其详。”楚云说道。
“八股成于明宪宗,至今有将近两百年的历史,天下学子都学八股章,希望有朝一日能够高状元。他们竭力钻研八股的写法,熟读经书,两年前军主突然宣布举国废除八股章,考核新学,这相当于他们一生所学尽数作废,便产生了不满之意。”张延登说道。
好家伙,还怪到了我的头……
楚云没想到废除八股的行动反而加剧了江南一带学社团的躁动。
楚云摇了摇头:“这些人一心只读圣贤书,怕是读傻了。废除八股对他们有百利而无一害,何以反而怪我不好?”
“军主此话何解?”张延登道,“废除八股明显有损这些十年寒窗苦读的读书人之利益,何来百利而无一害?”
“我且问你,以往朝廷实施八股时,每年高举人、进士者几何?”楚云反而向张延登提问。
“寥寥无几。”张延登也是从八股时代过来的,自然知道其艰难。
“天下人骚客数万有余,每年能够被朝廷赏识者只有一些,落第者只能年复一年参与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想要平步青云难加难,不知道多少人蹉跎了青春,一事无成,成为了国家的寄生虫。”楚云继续说道。
“的确如此。”张延登叹道。
“相前朝,我们九州军正值扩张,处处缺少人才。此次我军攻打下南洋,五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三个行省,空缺官吏万,是将秦淮所有的士子搬运过去,也堵不空缺。用人之际,他们只需要学一些新式的知识,通过我们设立的考核,进入科学院学习两三年,便可以外放做官。起科举,这简直是平步青云的机会!”
“其次,我们所设立的考核,虽然将八股改为史、理学、算术、法理四个科目,但实际只是科学院所教的皮毛而已。以他们肯十年寒窗苦读的功夫,不需一年时间便能够掌握,顺利进入科学院。进入科学院以后,他们可以选择不同之发展方向,学土木、矿冶者,可申请入工部编制,学银行、工商、经济学者,可申请入户部编制。”
“更何况目前天下之间,这些士子能够识断字,即使学习新式知识,平头百姓起点不知道高了多少。只要他们想学,肯定是科学院最早几批毕业的学员,前途不可限量。真是可笑,竟然作茧自缚,还在想着要恢复八股。”
楚云说出这些人的优势,都不由替他们可惜。这个时代识字的人基本垄断了特权,在教育普及以前,只要他们肯吸收新知识,绝对在前朝混得开。
张延登听楚云所说,冷汗直冒。楚云所说确实有道理,江南社团的弟子们只在意自己失去了什么,却白白耽搁了进入科学院最好的时机。如果他们在两年前楚云宣布废除八股的时候开始研学史、理学、算数、法理四个科目,以他们头悬梁、锥刺股的毅力,现在应该已经在科学院里面了。
“所以军主打算如何对待复社、几社等江南士子组建的社团?”张延登问道。
“废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