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临终告诫一般的话,武六七心中一片的凄惨,觉得心下一片苦涩,但是若真的是临终之言,现在的时间便是相当的宝贵,武六七只听着,不插话。
姚广孝皱了皱眉,费力的指了指旁边的架子,示意武六七将架子上面的锦盒拿过来,
武六七便一路走到了架子前面,抱过来一个一尺见方的匣子,这匣子上面,挂着一枚小巧玲珑的锁。这东西,却是十分的要紧,武六七曾经见过几次,这正姚广孝和永乐皇帝之间相互传递迷信的匣子。
中枢之内,许多人都见过这个匣子,也都是道是做什么用的,但是没有一个人知道这里面的信件之上,写着什么,又说的是什么事情。这匣子上面的锁,有两把钥匙,一把在永乐皇帝手里,另外一把则在姚广孝的手里。
永乐皇帝曾经下了旨意,不管是任何人,只要是接触到这匣子之中的东西,那便是千刀万剐的罪。
所以这东西,别人动都不敢动,武六七也是迟疑了片刻。这东西看上去,竟像是个烫手的炭团。只要是沾到了边,就立刻会掉一层皮。
不过只是略略的迟疑了一下,武六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上前抱过了匣子,转身走到了姚广孝的身边,姚广孝干瘦的手掌之中,托着一把钥匙,示意武六七将这匣子打开。
武六七捏过钥匙,探入道锁眼之中,只是略微一转,只听见咔哒一声,这枚精工细雕的小锁,便已经给拧开了,匣子也被推了盖子,里面竟然是几份黄绫封面的折子。上面竟然没有题头,甚至是没有落款,让人一眼就看出来,里面一定是极其机密的事情。
武六七只是笑了笑,道:“你确定我要是看了的话,不会被挖掉双眼么?”
姚广孝笑的像是个孩子,只是笑道:“不会的,有老和尚在这个地方,没有人挖了你的眼珠子。”说罢,就像是怂恿一般,叫武六七打开。
武六七也只是笑了笑,打开了上面一封之后,便开始阅读里面的字。前面是姚广孝的端端正正的颜体行书,却不是馆阁体,估计全天下也就只有姚广孝又这个殊荣了吧。只见上面写的是:臣姚广孝上奏!
今天下已经平定,三宝太监下西洋。宣扬大国威仪,八方杨德,万国来朝。安南,大食,天竺遣使来朝,但交趾国为我属国,却不上贡,不接受大明册封,不来朝贺。实则没有属国的礼仪。若不派兵平定,实在不能张大国之风。所以臣请用兵交趾国,以儆效尤。
武六七心中便是一阵的怦怦乱跳,这其实是自己垄断生意的最重要一节,也是最难的一节,原打算找姚广孝,以他的名望,去劝说皇上用兵,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已经想到了自己的前面。看着下面的朱批,却是这么写的:三十日奏悉,深以为然,交趾国在洪武朝的时候,还勤勤勉勉,不失礼节,可是现在,竟然公然与吾国朝龃龉抗争,我深疑玄门等人协助建文皇帝逃脱之后,先在正在交趾国。交趾国以为建文皇帝在侧,便有了正统之心,故朕以为,对交趾国用兵事,不可拖延。大师以为何时进兵可也?
武六七看着字里行间的意思,这件事似乎是已经得到了永乐皇帝的许可,但用兵不是个小事,上到星象占卜,下到粮食供给,都不是简单的事情。所以皇帝的朱批,就是和姚广孝商定关于用兵的事情。
武六七稳了稳神,说道:“您真的是神机妙算,这都能让您猜到?”
“有什么猜不到的,你变卖了仁义居的家产,还不是为了找出一大笔钱,然后去囤积一种货物,这货物必须是好操作的,来源单一,并且容易控制,本身还有很大的价值,我想来想去,没有什么比黄铜好的了。”
武六七赞赏的点了点头,姚广孝接着说道:“至于来源么,目前天下的铜矿,都在云南,也朝廷对交趾国用兵,便要经过云贵。那个时候,云贵都成了要害地区,矿源自然是临时封闭了。到时候我再一个札子,命你去云南开矿,这样一来,天下所有的铜便是你的了。你说,你之前是不是打的这个算盘?”
武六七佩服的五体投地,双手举起了大拇指,道:“还真的是这般,不得不说,您真的是老奸巨猾之辈,”
听了武六七的揶揄,姚广孝却不生气,似乎还很高兴,道:“我若不做和尚,其实可以做一个商人,”
“那进兵的时间,大师觉得什么时候为好呢?”
武六七问道。
姚广孝眨了眨眼睛,道:“这个在于你啊,你要是在三个月内筹集了钱,那进兵之日就是在三个月,你若是明日就筹措了所有的钱,那么进兵的时间就是明天。”
武六七兴奋的简直要在地上跳起来,手舞足蹈的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嘿嘿,晚辈多谢大师指点。”
姚广孝却是目光深邃。道:“你是个聪明伶俐的人,但是还缺历练,若是经历了一番历练之后,定然是无双国士,我看好你。赶紧去弄钱吧,哪怕就是九出十三归,到时候你还是有的赚的。”
武六七手里拿着奏折,看见匣子里面还有两封,便也顾不得挖眼睛的大罪了,便要身手去取,姚广孝却笑着拦住了,道:“这两封内容,其实和你不相干的,你不要看,到时候自然会让你知道的。”
武六七也是讲规矩的人,便将奏折放在了匣子之中,原样摆在了架子上,然后笑嘻嘻的道:“成了,这回我心里有底了,进兵讨伐的日子,就定在一个月之后吧,我这便去筹措银子了。”说罢,朝着姚广孝双手合十,深深的一躬身道:“大师还请好生修养,等事情办完了,我用上好的一桌功德林答谢您。”
“哼哼,老子废了这么大的劲,才换来一桌功德林,你小子也是小气的不成样子,滚吧,你这泼皮猢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