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武六七江南之行以后,和道衍的距离便开始慢慢的疏远了。
这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
武六七已经深深的察觉到,这道衍绝对是一个危险的人物。
站在大明一方的立场之上,这道衍绝对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但是对于敌对一方的人来说,这道衍便是满肚子的阴谋诡计。
作为一个出家的僧人,便长伴青灯古佛就好,非要计划策动靖难,搞得刚刚平定不久的天下动荡不安,百姓流离失所,后世的史书对此人的评价也是相当的中肯:为了造反而造反。
这样一个人,其智力远远超过武六七。
武六七是一个混不吝的性子,你若是以诚待我,我便掏心掏肺,你若是对我用心眼,我便想尽办法弄死你。
可是向来觉得很自信的武六七,却在这个道衍和尚的面前,没有丝毫的优越感。
自己当初是想着借这个人的虎皮,防止这些北平的官员们找自己的麻烦,也想着结交一下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淄衣宰相。
可是武六七终究是没有看看透这个老家伙。
以前总是觉得自己像是游戏里的行家,用一用手腕,就能搞定一切。
可是这姚广孝,就像是一个机敏的老猫,而武六七却像是一个没出窝的光腚小耗子。
姚广孝确实对武六七使了心眼,而且让武六七每个月出了一万银子,支持了锦衣卫的重建。后来几乎是半强制的,接近了郑和,才有了此次江南之行。
紧接着,才会去同里访蒯祥,才会遇到雷妙真,才有了之后痛彻骨髓的事情。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这位打和尚。至少武六七是这么认为的。
走到了庆寿寺山门前,武六七打定了主意,不管这姚广孝怎么说,前面三十万银子船队买办的事情,我接,但是训练船队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还是去他妈地!
到了山门,见到了小沙弥。
小沙弥的态度,却是有了一个很大的转变。
之前对武六七不服不忿的,现在却心服口服了,一个不入流的商人,竟然吃五品的俸禄,虽然不多,但也是一种难得的荣耀。
小沙弥躬身道:“居士来的好快,刚刚师父还惦记着呢,这就随我进去吧。”说罢,便双手合十参礼。引着武六七来到了后面方丈的僧舍。
以往每日来,姚广孝都是背对着门口,坐在蒲团之上念经。今日却是坐在了书案后面,手里捏着毛笔,一边皱眉沉思,好像是在行文措辞。
武六七走了进来,坐在了靠窗子的一个圈椅上,不去打扰。
姚广孝一手握着宽大的僧袍,一手捏着羊毫,在纸上刷刷点点,写完之后,将羊毫轻轻的放在了一旁的笔山上,笑道:“你何其的心焦啊,想来皇上的旨意你也拿到了,郑和的信你也收到了。”
武六七就觉得自己被玩弄了一般,上前一步,道:“你怎么知道?”
“我什么不知道?我手里的邸报,要比南京城的六部郎官手里的详细。巧了,我这里也有一封郑大人的信。你有没有兴趣看看里面说了什么?”
武六七笑了笑,只是淡淡的道:“我真的没有兴趣。”
姚广孝一怔,没想到武六七却是这样的反应,对于皇上面前红极一时的郑和的消息,竟然一点都没有兴趣。笑的很怪异,道:“你真的没有兴趣么?”
“没有兴趣。”武六七沉吟道。
“看起来郑大人料的不错,你定然会百般推辞的,让我当说客,劝你就范,这不是明摆着难为我么?”姚广孝说道。
这话的意思,武六七很是不理解,便歪着头问道:“我说大师,您什么意思?听上去好像也不想接说客的差事啊?”
“正是,若是说服别人,我自然是有把握的,并且也不用我出面,可是至于你么,哼哼,若是打定了决心不做什么,就是磨破了嘴皮子也不会去做的,大不了就鱼死网破么。”姚广孝微笑的看着武六七的表情,似乎是很欣赏,也似乎是很无奈。
武六七叹了口气,道:“当着明人不说暗话。若是让我采买船队下西洋的给养,没有问题。我核算过了,除去成本和人工,我还有很大的利润,可是训练船员有什么好处?没有一分钱的银子,还要正日黑着脸,像是黑面神一般被人咒骂,费力不讨好。”
姚广孝原本是给我六七做说客的,道:“正是这般呢!我也很纳闷郑大人是什么意思。看样子是想拉你从政的意思。”
武六七双手直摇,道:“我这辈子,也没有做官的念头,特别是做大明朝的官员。”
姚广孝好像是无奈的透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的性子,我是劝不动你的,我一会便写信给郑大人,就说贫僧也是爱慕能助。”
原想着这来到庆寿寺,要和姚广孝打擂台呢,可是事情似乎就这么平稳的过去了。武六七觉得有一些不可思议。
“好了,不说这件事了,咱们还是说说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吧,我听说你最近正在寻找上好的稻米产地,是不是?”
武六七也知道,自己的什么消息,休想瞒过这个老和尚的眼睛,便点头承认道:“是的,我仁义居这几日菜品出了些问题,但是不知道原因是什么,我都换成了上好的食材,虽然看上去改进了很多,但是实际上并没有解决问题,所以我就想着改进米的质量。”
姚广孝是一个出家之人,但是近日却是十分有耐心的听武六七讲述着自己的生意经,不打断,只是偶尔微微的点头表示同意。
“我几乎将京城的粮店都走了个遍,然后将各式各样的米走试用过了,北京地处北疆,这些米大多都是漕粮,口感不佳,后来我去了运河边翁山坝附近,发现了南宋之后渐渐没落的菰米,竟然和《珍膳集》上记载的一样,便叫伙计们采集了些,回来加到普通粳米之中,好歹算是提升了些米的口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