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南宋山河破碎,杭州似乎都能消解掉国破家亡的痛楚。
瘦西湖,自古以来都是一处盛景。
西湖三面环山,一万多亩的水面,东西宽约五里,南北长约七里,绕湖一周近三十里。湖中被孤山、白堤、苏堤、杨公堤分隔,按大小分别为外西湖、西里湖、北里湖、小南湖及岳湖等五片水面,苏堤、白堤越过湖面,小瀛洲、湖心亭、阮公墩三个人工小岛鼎立于外西湖湖心,夕照山的雷峰塔与宝石山的保俶塔隔湖相映,由此形成了“一山、二塔、三岛、三堤、五湖”的格局。
如此美景,蒯祥这个香山帮工匠的首领自然是行家里手,站在船头赞叹道:“谁说苏东坡只是个文人,你这苏堤春晓,也是个繁华去处啊,怎么样,武六七,你可看出什么门道来?”
武六七只是呆呆的坐在船舱之中,对于窗外的景色,似乎丝毫不以为意,也没有回答蒯祥的话。
蒯祥知道,武六七失去了雷妙真,到现在还是心绪不佳。便又扯开了话头,道:“我可是听说西湖美食,也是天下一绝啊,牛肉羹、醋鱼等等,”说罢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道:“我带着你去岸边吃,好不好?”
武六七也知道蒯祥的意思,是在劝解自己,便无力的笑了笑,道:“师父,您还是自己去吧,我就在这船上,什么地方都不想去。”
蒯祥无奈,一路上只好是想尽一切办法,逗武六七开怀一些,可是武六七却说什么也高兴不起来。
香山帮的工匠,这次出门的足足有三五百人,也是浩浩荡荡一支船队。一路沿着大运河北上,路过山东济宁的时候,船队却被迫停了下来。
这一段水路,自古以来都是十分重要的。可是今年夏天,黄河一次大水,竟然殃及了运河,使得这一段的水路淤塞严重。
蒯祥叹了口气,道:“要想建都北京城,恐怕要仰仗这条水道,但是如今,却淤塞成这个样子,恐怕蒙古人入主中原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修运河的意思。唉,这个工程不比修建北京皇城要小啊,而且,恐怕是自此以后,无穷无尽的工程啊。”
武六七点了点头,因为他知道,在自此以后的五百多年之内,河道一直困扰着当今乃至以后的朝廷。
大船搁浅了,庞大的船队即便是拿着户部和工部的勘合,也无法前行一步了。武六七等人只好下船,在运河的河畔站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个时候,一个戴着毡帽,背影稍微有一些佝偻的纤夫,来到了坐船之上,蹲下去,仔细的大量了一番,然后又拿过来个长篙,在大船下面的污泥之中戳戳点点,叹了口气,道:“这么大的一条船,吃水太深,估计是走不了喽。”
蒯祥便是一阵的焦急,道:“那怎么办?我们可是有紧急公务在身啊,”
这老纤夫似在腰间解下了烟袋锅,打火点烟,吧嗒吧嗒的抽了几口,斜着眼睛望着蒯祥,道:“你是当官的?”
蒯祥想了想,道:“算是吧。”
“你既然是当官的,那就去找衙门的人帮忙吧,或者是找济宁提督府的人,干脆派兵过来,将船给您拉出来。”
蒯祥知道,自己即便是拿着户部和工部的勘合,但也无法调动兵部的人,便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无奈啊,我虽说算是个当官的,但是这些大爷可是用不起。”
这老汉好像早就料到了,只是干咳了一声,道:“既然这样,我老头子派些个苦力汉子,给你拉过去也就是了,自此往北,淤塞的地方超过五里地,我一条船收你们三十两银子如何?”
蒯祥显然不会讨价还价,但也知道三十两银子意味着什么,心下暗暗一算,也是吃了一惊。自己这一方一共是40条大船,总共就是一千二百两银子。简直就是抢啊。于是便面露难色道:“老哥通融通融吧,我们也都是奉了朝廷差事的匠人,也得等完了差,才能结算工钱啊,这也太多了。”
这小老头居然坐下了地上,用鞋底磕烟袋,道:“奉了差事的,是您啊,又不是我,反正三十两一条船,您爱过不过吧。”
武六七在船舱之中走了下来,一把拉住蒯祥,道:“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也是没有办法,他们也是靠河吃河。这笔钱我出了。”
船工却是朝着武六七竖起了大拇指,道:“这位小哥,见识不凡,看起来也算是江湖中人,您说说,我给的这个价格是不是合理?”
武六七见这个纤夫,干瘦干瘦的,皮肤好像是紧紧的贴在骨骼上,说话声音虽然暗哑,但是眼神却明亮的很。便笑道:“如今运河淤塞,你们也算是赚了些辛苦的钱,即便是不值这个价,我也打算孝敬您这个价格,”说罢,便在怀里取出了一张见票即兑的银票,是一千五百两,递给了老纤夫。
这纤夫刚刚还是一脸和善的笑,见到了武六七地上来的银票,却是变了脸色,道:“这位小哥,不要取笑好不好?我要的是银子。”
“这就是银子!”武六七认真的道、
“这是纸!”
武六七无奈的苦笑。这也不怪纤夫,这些人常年做劳力的,所见的银子也不过是十两一锭的苏州官银。手上从来没有走过千两以上的钱。
若不是运河淤塞,再加上蒯祥的船队确实庞大,这银子怎么也到不了一千两。
武六七无奈的道:“这样吧,您先找徒弟们干着活,我这就去银号给您兑出来,如何?现银,绝不耍赖。”
这老纤夫,像是见惯了运河上的路数,只是笑了笑道:“别来这套,咱么还是做正经买卖,一手交钱,一手拉船,如何?”
“就这么定了!”武六七找了几个年轻力壮的人,跟着自己朝着银号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