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祥一边听着,一边不住的点头,最后看向武六七的眼神满是赞许,道:“不错,那么依着你看,这石敢当该怎么设置呢?”
武六七沉吟了片刻,道:“我也没有更好的方法,相比起来,您的方法应该是最好的了。”
寒暄了许久,武六七也没有说出来意,而蒯祥也不追问,现在也差不多了,是时候说说正题了。蒯祥便问道:“我在此处隐居,几乎没有人知道,你们找我何事?”
雷妙音却上前一步,对蒯祥道:“师父,朝廷要对你不利,我们打探到了消息,朝廷的御史萧仪,意图杀您灭口。”
“胡说八道!”蒯祥有一些不高兴了,说道:“这萧仪虽然是朝廷命官,但是跟我也算是交情莫逆,曾经百般维护与我,怎么会动手杀我呢?”
“此一时彼一时!真的,萧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是亲耳听到的,他和手下的两个家伙,一个叫张怀仁的,一个叫葛明的,他们派出了十几个人,现在还在同里搜查您,你不信可以派个家丁去问问啊。”
雷妙真有点着急,事情倒是说完了,但是没有层次章法,蒯祥是什么人?任凭你靠着一张嘴,在他的面前说上一番话,他便相信了?
即便是不相信,见雷妙音说的言之凿凿,蒯祥的神色也沉了下来,问道:“你可知道,萧仪为何要杀我?”
雷妙音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武六七说道:“这是萧仪等人的釜底抽薪的计策。你应该听说过皇上有意迁都北平的事情吧,这伙子人不同意,但是有说服不了皇上,所以就想到了这么下作的方法,只要是杀掉了您,香山派的工匠便难以齐心,修建北京皇城的事情就会被搁置,如此一来的话,不就无法迁都了么?”
武六七虽然说得简单,但是鞭辟入里,不管从哪个方向去考虑,都是让人不由得不信。蒯祥深吸了一口凉气,喃喃的道:“我以为洪武爷的黄陵,我没有参与,便能保全性命,了此残生,可是无端生出这般的横祸,我们工匠就是命贱,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雷妙音点了点头,道:“我们之所以找您,就是为了告诉您这个消息,您也好有个防备。”
蒯祥却对自己 设计的宅子很有信心,笑道:“料也无妨,我的宅子隐秘的很,一般人不知道我住在什么地方。”
武六七便是苦笑,心中想道:“这个工匠师傅,已经自负到了这样的地步了吗?即便是隐秘到了如此的程度,我不也找到了?”但是这些话,不能当面丢出来。不能折了蒯祥的面子,转了口气说道:“话是这么说,可是您有没有想道,这些官兵挨家挨户的搜查呢?”
蒯祥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层。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在地上来回踱步,看这武六七,问道:“你说怎么办?”
武六七见火候差不多了,便不紧不慢的说道:“所谓大隐隐于朝,小隐隐于世,现在不允许您小隐,何不想想大隐的法子?”
“大隐?”
“不用我说,蒯师父自然会明白的,现在皇上力图修建北京皇城,而且您是上上等的人选,若是您答应去修建北京皇城,那么皇上必定对您爱重,会竭力保护您的安全,这样一来,您的匠心不至于被埋没,岂不是一举两得?”
所谓的工匠,或者说是匠人,几乎将自己的生命,都投入到了从事的职业。
对于蒯祥来说,没有什么比修建一个大型建筑更加让人兴奋的了,从一对对的砖石木料,变成一座巍峨雄伟的大殿。这个过程往往是最快乐的。
可是兴建北京城,却不是寻常的事情。这可是皇城啊。而且永乐皇帝修建的皇城,绝不会像是南京皇宫那般小家子气。
李唐才子杜牧在《阿房宫赋》里面写到: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修建一个皇宫,要砍掉蜀山上面的全部木头。
这绝对是劳民伤财!天下刚刚经过了靖难之役,还有很多的饥民,这个时候,助纣为虐的修缮北京皇城,不知道后世会有多少人戳着自己的脊梁骨,骂自己王八蛋啊。
想到了这里,蒯祥便沉下了脸,道:“我已经知道了二位的来意,你们是劝说我去给朝廷卖力,修建北京皇城的啊!”
雷妙真是一个很敏感的人,见蒯祥马上要发作了,便上前一步,款款的蹲了下去,道:“并非如此的,我和沈万三是忘年之交,原本是想找他作为中间人引荐,拜您为师的。”
蒯祥点了点头,眼睛死死的盯着武六七道:“那你呢?”
武六七却丝毫没有理会,只是淡淡的说道:“我是郑和郑大人派来的,有两个任务,一来保护您的安全,二来就是劝说您,为国效力,修建北京城。”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的一阵脚步声,却是一个年轻人。一脸奇怪的表情,在蒯祥的耳边说了句什么。蒯祥叹了口气,便叫这人在旁边站定。
蒯祥定了定神,审视的看着武六七,道:“敢问您可是朝廷命官。”
“不是!”
“实在不是我推脱,而是我实在是年纪大了!你瞧瞧,凿子可能都拎不动了,北京皇城这么浩大的工程,我可能是难以胜任的。”蒯祥说的倒是恳切。在情在理。
武六七却是嘿嘿一笑,道:“又不是让您自己去修建北京城,您只是个监工,倒是差事办的好,也弄一个四品工部郎官的袍子穿穿,如何不好?”
武六七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仔细的观察了蒯祥父子两个的神色,只见蒯祥还好。一脸的沉稳,但是站在书桌旁边的儿子却是眼神一亮,显然是对这样的诱惑无法抗拒的。
蒯祥却依旧不为所动,淡淡的道:“我们就是匠人,即便是做官,也不是士大夫,顶多也就是穿着一身官皮,实际上依旧不入流。我看还是算了吧。斗拱上的榫卯再多,也多不过这些当官人的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