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仪却是举棋不定,因为在他阅读过的史书子集之中,圣人没有说过一句“杀人可成大事”的话,虽然他心里知道,这正是一个釜底抽薪的狠毒计策。可是却下不了这个决心。
葛明和张怀仁都知道,萧仪是他们“反对迁都派”的领袖,只要是这个人不答应,或者是认了死理,刺杀蒯祥的事情,终究是无法进行。
还有一种更滑稽的可能,这迂腐的萧仪,很有可能将这两个家伙,押送顺天府。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看着萧仪。
“杀人是万万不可的,不过你们说的,也并非是全然没有道理,只要是控制住了长班蒯祥,我有办法说服他不要为虎作伥,兴建北京城,不知道花费多少民脂民膏啊。”
对于这个迂腐的御史,葛明满心的不以为然,便笑道:“萧大人有何良策?”
“这是几十年前的事情啦!当初洪武皇帝要修黄陵,自然就落在了香山派长班蒯祥身上,可是咱们都知道,修皇陵的工匠,都是个什么下场,大墓封闭的一刹那,也就意味着他将永守皇陵了。蒯祥是古今建筑集大成者,自然不会这么甘心的,便找到了我。”
葛明和张怀仁越往下听,便越觉得有门道。专心致志的听着。
“为了避祸,我便安置他住在了顺天府的同里小镇。后来便没有了联系。想来他住在什么地方,也是纸里包不住火的。相比皇上也可能是知道的,现在就加派人手,保护好这个蒯祥,我要亲自跟他说话。”
也许萧仪永远都想不到,葛大人和张大人两个人,却不会完全听从萧仪的意思。现在既然知道了,还用那么劳神费力,手起刀落,干净利落。
郑和回到了临时的驿馆,正看着武六七像是困兽一般,在房间只见来回的踱步,木质的地板被踩得咯吱咯吱的想,看起来武六七十分的郁闷。
出发之前没有好好问问,现在是永乐多少年,到了金陵,百无聊赖的和掌柜的聊天的才知道,现在是永乐二年,距离着永乐三年六月,郑和真正的出海,还有他娘的大半年。
老子提前这大半年的时间来到金陵,就在这个地方苦等啊?
见到了郑和,武六七就像是饿了十几天,忽然又看见了食物的饿狼,上前一步道:“郑大人,咱们是不是还不能出海啊?”
郑和吃了一惊,道:“你是怎么直到的?这消息是今日早朝的时候皇上宣布的,”
整个神秘的一笑,道:“我早就说过,我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既然出海的事情暂且搁置了,我打算即刻动身回北京,等到明年你出海,我再来南京如何?”
郑和嘿嘿一笑,道:“你这个时候离我而去,可是太不够意思了。”
武六七问道:“什么事情?难道比你出海还重要么?”
郑和一时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将朝廷上的事情,讲给武六七。可是想来想去,自己身边真的没有一个心腹,这武六七和自己也算是交情莫逆了。于是就更加不愿意让武六七离开了,几乎是恳求道:“武兄弟,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自然是比出海要重要很多。皇上要兴建北京皇城,派我去访查工匠长班蒯祥。你也知道,我这个身份,在外面行走有诸多不便,而且我又不敢相信刑部那起子郎官,你便代劳吧。”
扔到了这句话,武六七满心的不高兴。
自己是为了出海赚钱,才花费了大量的心血,花了不少的钱,才结交了郑和,现在可倒好,出海的事情搁置了,还要自己做苦力,去寻找什么工匠,花费银子不说,还成了人家的使唤人。
见武六七面露不悦,郑和笑着道:“你是一个开明的商人,这一点我很笃定的,若是你寻访到了当日修建南京皇城的工匠蒯祥,且不说为朝廷立一大功,你若是结交了这人,建造皇宫的事情,便可以参与了,这其中的油水,可不是出几趟海能够赚回来的。”
武六七安静了下来,看着郑和,道:“我虽然是个商人,但也不是寻常庸俗的商人,若是说你我交情,我可能会帮你这个忙。”
郑和忙双手一抱拳,道:“武兄,那就恳请你留下来帮我个忙好了。”
武六七别的都好,就是面子太矮,又十分的重义气,听到郑和这样好言相求,便叹了口气,道:“也罢,便帮你这个忙。”
说罢,便坐在了郑和对面的椅子上,叹了口气道:“可是天下这么大,去哪里找一个隐居之人呢?”
郑和只是微微一笑,道:“我相信武兄,这件事你一定能够办到的。”说着,拍了拍武六七的肩膀。
武六七不由的一阵郁闷,这个时代的官员,都有这样的习惯么?刚刚郑和说话的语气和表情,竟然和姚广孝一模一样,让人抓狂。
一点可用的消息都没有,这让武六七十分的郁闷,让我去找人,总要告诉我个地址吧。你大朝廷都搞不定的事情,干嘛非要落在我一个商人的身上?
武六七信步在夫子庙周边闲逛,脑子里都是寻找蒯祥的事情。一时没有注意,一个人拦住了去路,嘿嘿一笑,道:“我的好侄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武六七站住了脚步,抬头一看,这个人他竟然认识。
只见此人身高不足六尺,瘦小枯干的,身上穿着一袭浆洗的发白的褂子,头上的发冠也缺了一块,也没有换掉,武六七上次和此人喝酒,便是这身衣服,竟然没有换!
武六七曾经几次确定这个人,究竟是不是传说中的沈万三。可是无论是户籍还是姓名表字,都是一丝不差,难道这首富就是这么扣扣索索的人么?
“原来是沈叔,真没想到在这里遇见您啊,你这是从哪里来啊?”武六七问道。
沈万三打量了一下武六七,笑道:“我还想问你呢,不在北京好好的待着,来南京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