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眉眼间略带尴尬,还是微微一笑,“人在病中脑子也糊涂了,大嫂快进来。”
平日里婉兮极少有这样礼数不周全的时候,只在门口见她,是因为刚才那块盖在缸上的布是随意盖上去的。
毛手毛脚的也不知道盖没盖紧,就怕她不经意间会发现。
请了孙语柔进来,偷瞄了一眼鱼缸的位置。
鱼缸果然有一角没有盖上,眨么眼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正躲着偷看呢。
孙语柔坐下来之后,就开始东张西望,“你这间屋着实简陋了些。”
“只是陈设少些,住的舒适就好。”婉兮并不在意这些。
孙语柔语重心长道:“婉兮,你可是正室。”
“正室怎么了?”婉兮不解。
迷茫的看着孙语柔,心中也在揣测。
那日金军阀,要杀她和吴采采。
孙语柔还不是躲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是猜不出来,她到底为何事而来。
孙语柔气道:“做正室的,怎能让偏房盖过头去!”
“大嫂,你太较真了。”婉兮温温一笑,给孙语柔倒茶。
凡事她不喜欢争,只喜欢赢。
过程谁占上风,谁占下风并不重要,只要结果是赢了便好。
孙语柔喝了一口茶,苦口婆心道:“不是大嫂说你,你不较真,迟早有一天会被她踩在头上。”
“那不为别的,就为了嫂嫂的关心,我试着争一争好了。”婉兮为了平息孙语柔这个话题,笑着接受了。
孙语柔叹道:“你肯听劝就好,可别和当年恒儿生母一般。”
“婉兮知道。”婉兮和吴凌恒同心同德,许多事和他是感同身受的。
一听孙语柔无故提起岳小姐,难免心中一灼。
孙语柔起身,在房中绕了一圈,“诶,你这屋里看着简陋,风水也不佳,倒是这些东西看着挺有趣的。”
“不过是些西洋的小玩意,难登大雅之堂的。”婉兮一边敷衍,一边想找机会扯几下那块红布,把鱼缸盖死。
孙语柔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些洋玩意,是它。”
她指着红不下的大鱼缸,喜笑颜开道。
只要不是瞎子,都可以看到红布下面有个鱼缸。
“这是……”婉兮知道躲不过被她发现,刚想找个理由介绍缸里的眨么眼。
孙语柔看着鱼缸的一个角,就自顾自的帮忙解释,“这条怪鱼定是恒儿从涴城带回来的海里的海豚吧。”
“是海豚,大嫂真是见多识广。”婉兮无奈道。
千方百计隐瞒的秘密,还是被人发现了。
孙语柔也不管婉兮肯不肯掀开了鱼缸上的布,修长的手指抚摸着缸身,“可是这只海豚好小啊,跟我在拉洋片里见到的完全不同。”
“它还在幼年,日后会一天比一天长大的。”婉兮对孙语柔解释道。
孙语柔托着腮,想了一会儿问道:“若长到正常大小,府里可有能容纳的地方?”
“应该……是没有吧。”婉兮犹豫道。
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孙语柔一提醒。
她才想到终有一日,眨么眼会长大。
长大的眨么眼该怎么跟着自己呢?
还是说和山海经里说的一样,成了扶摇直上几万里的鹏呢。
不管怎样它终有一日,它都会去到更辽阔的地方。
不可能永远都跟着她,想想竟还有些伤感。
孙语柔一副很明事理的样子,“这种鱼长得极快,你得快点选个合适的地方以待来日放生。”
“那是自然。”
婉兮把被孙语柔掀起的布重新盖回去。
孙语柔问道:“你怎么又盖回去了?”
“它长得太过奇怪,还是藏起来比较好。”婉兮解释道。
此举早就是掩耳盗铃,孙语柔只要将此事往外一说。
没几日就会传遍吴府上下,到时人人都该知道她养了一条怪鱼了。
“藏起来也好,府里太多大惊小怪的井底之蛙。”孙语柔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茶。
婉兮见她杯中的茶水喝完,又添了一点。
心里祈祷着孙语柔赶紧离开,这样才好静下心来仔细想想今日她突然登门的事。
孙语柔根本不着急走,一拍脑门想起什么,“光顾着说话,带来的补品都凉了。”
“你还带了补品?!”婉兮一听补品二字,真是忍不住反胃。
之前的王八汤,真是给她喝出了心理阴影了。
孙语柔打开了食盒,从食盒里拿出一只描金炖盅,打开炖盅香气四溢,“弟妹放心,不是那些难吃的苦药。”
“这是燕窝。”婉兮之前没少吃燕窝做的补品,自是认识。
自从三姨太因为燕窝之事滑胎,她就很少吃有关于燕窝的食物了。
孙语柔道:“是桃胶皂角米炖燕窝,我跟御厨学的。”
孙语柔进府之前,只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
为了得吴有匪欢心,特地和宫廷御厨学的好了好几道菜傍身。
这道补品是她最得意的,特意做了给婉兮尝尝。
“我……刚吃过补药,也不知药性会不会相冲。”婉兮屡次三番遭人陷害,已是不敢轻易吃别人给的东西。
孙语柔问她:“你吃了什么补药啊?”
“甲鱼汤,里头有好多种药材。”婉兮思索道。
孙语柔让她放心,“你且放心喝吧,燕窝性温和,没有对冲的食物。”
“还是问过任郎中再说吧。”婉兮还是不肯喝。
孙语柔被她几经推辞,面子上挂不住了,“你这般推辞,难不成还是怕我下毒害你不成?”
“不会的不会的,大嫂怎会害我,我从没这样想过。”婉兮连连摆手,心中感叹这三少夫人难当。
心中怕什么却不能说什么,得时时顾及着妯娌间的关系。
孙语柔为了自证清白,自己喝了好几口,“这下你总该信我了吧?”
“我哪有不信你?大嫂美意婉兮怎好辜负!!我喝就是了。”婉兮着实是没办法,拾起勺子喝了一小口。
心想着如果真有毒,或者有什么堕胎的药物在里面。
吃这么一点点,应该没什么大碍。
孙语柔见她喝了自己炖的汤才觉满意,点了几下头,冷不防又来了一句,“你肚子里的孩子,真是凌恒的?”
“大嫂!!你……你为何会问这样的问题!!”婉兮头顶好似晴天霹雳。
她在府中一向洁身自好,和孙语柔更无交集。
怎么无端端的构陷她这样的事?!
孙语柔胸中憋着一口气,凝着婉兮,“我查过古书,阴生子半人不鬼,极难使女子受孕。”
“夫君只是身体不好,并不是什么阴生子。”婉兮听她嘴里蹦出阴生子三个字,心头的怒火也是烧起来了。
她污蔑她的名节也就算了,连夫君的身世也敢公然嚼舌根。
孙语柔却根本听不进去,手撑着桌子。
身子缓缓前倾迫近婉兮,双目死死的瞪着她,“那就暂且不论吴凌恒的身世,我问你,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吴有匪的吧?”
“什么?”婉兮还当自己是耳背听错了。
孙语柔咬住了唇,“你这是装傻吗?弟妹!!”
“清者自清。”婉兮淡声道。
她冷笑了,“吴有匪喜欢你,你敢说你不知道?”
“大嫂,你送来的汤我也喝了,时间不早了,您该回去了。”婉兮不好与她争吵,只能强行送客。
孙语柔执拗着不肯离去,“今天不把这话说清楚,我是不会走的。”
孙语柔这是疯了吧?
婉兮皱眉,冷淡的看着她。
“那天,他听说你染了重疾,发了疯一样的去找你。”孙语柔眸上蒙上了一层雾,语调有些哽咽,“我就知道,他心里全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