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样突兀的话,越记女掌柜根本没工夫搭理他。
越记的其他伙计,纷纷想办法打捞。
尸体是很快就捞上来了,只是死状极其的恐怖。
洋人很执着,道:“女士,请让我帮助你。”
“人都已经死了,用不着你多管闲事。”越记的女掌怀里紧紧抱着,那具内脏被掏空的尸体。
整个人处于半疯癫状态,看人的眼睛都是充了血的。
眼前的这一幕,婉兮觉得眼熟。
现在的搂着伙计尸首的越掌柜,就是当日看到夫君诈死的自己。
唯独不同的是,夫君还会回来。
那个人却是真的被尸妖杀害,再也回不来了。
洋人传教士极有耐心,蹲在越记女掌柜的身边,“他是被恶魔杀害的,身上沾染了邪气,灵魂会不安的。”
“灵魂会不安……”越记的女掌柜失魂落魄之下,喃喃而语。
洋人传教士朝人群里喊了一声:“菖蒲,过来。”
“来了,神父。”
一个稚子的声音传来,从人群中跑出一个七八岁的男孩。
男孩也是一副洋人神职人员的打扮,跌跌撞撞的跑向洋人传教士,“神父,您有什么需要吗?”
“把圣经拿来。”他道。
菖蒲把圣经给他,“神父,你要超度他的灵魂吗?”
“主会保佑他的,主保佑每一个善良的人。”他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才接过厚厚的圣经。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要异国语言读出来上面的文字。
许多人都以为他在念咒,吓得连滚带爬的往后退却。
婉兮问道:“夫君,他说的什么呀?”
“拉丁文。”吴凌恒道。
人群中还有一部分,是入教有一段时间的人。
纷纷站出来解释,说道:“大家别害怕,神父是用神的语言在和神沟通。”
这样一说,瞬间就高大上来。
不少人看神父的眼神,都变得充满了敬畏。
还别说他年的内容,虽然听不懂。
却真的有净化心灵的感觉,心中的杂念一下就被摈除了。
看来这些洋和尚,并不是吴军阀眼中不学无术的骗子。
念了一会儿之后,圣经都湿透了。
小孩儿在神父身边,一直用袖子插他脸上的雨水。
慢慢的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圣经上发出了白光。
光芒是乳白色的,无比的圣洁。
瞬间,跪下来一半的人。
就听人群中,有人在喊,“是神迹!!”
“圣经里果然有神迹,我们看到神了。”
……
在这些人引领下,其他不信教的人也都跪下来了。
更有甚者,不停的磕头。
头都磕破了,还在虔诚的膜拜。
这个世界上有没有神,婉兮不知道。
可有一个道理,她特别的清楚。
人,只能靠自己。
神明无法代替人,去生活,去苦难……
就在大家最激动的时候,婉兮轻轻的说了一声,“夫君,我们走吧。”
“看到神迹,我的婉兮,怎么没有顶礼膜拜?”吴凌恒淡笑道。
婉兮并未太拿信仰当一回事,“人可以对神佛祈祷,但神佛不能代替人生活。”
本来他就高看她一眼,以前生活在消息闭塞的地方。
有些地方没见识,不怪她。
进了吴府之后,她的眼界慢慢的宽了。
如今这番话,真是令他咋舌。
小小的女子而已,竟有这般见识。
“所以人该受的苦,不会因为信仰而改变。”吴凌恒讽刺道。
人世间的苦难,只要还活一日。
都必须经历!
人只能自救……
——
翌日,雨下的好大。
因为是周末,女校没有课。
今儿报纸上的内容吴凌恒不太感兴趣,看了几眼就折上扔到一边。
婉兮捡来一看,头版头条还是报道每日死在波清河里的人。
“今天死的这个人,我……我认识。”婉兮小声道了一句。
“一个镇上糊灯笼的大妈,你也能认识?”吴凌恒一目十行的看过报道,也了解一些情况。
婉兮道:“她在女校里,和我一起上的课。”
“这就难怪了。”吴凌恒把报纸给她。
婉兮接过报纸,看了一会儿。
一筹不展的样子,人似乎也变得有心事了。
吴凌有点看不下去了,问她:“你在学校里,和她关系要好?”
婉兮不过十五六岁,再怎么样也该和同龄人交往,竟能和一个大妈关系这么好。
吴凌恒正纳闷。
婉兮道:“我跟她不熟。”
“那这是怎么了?”吴凌恒笑问道。
婉兮推轮椅进吴府,周围都是吴府的家丁。
特意弯下腰,小声说道:“她也信教的,还请教先生劝世良言上的生字。”
“难道信教,就不会被杀吗?”吴凌恒觉得好笑。
婉兮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可是神父追着我和吴采采的时候,就是这样说的。”
“他是不是说只要信教,就会被神保佑,就不会被尸妖杀害?”吴凌恒问道。
婉兮点头,“是啊,我还道他们能保护镇上的人。”
“扯淡,如果他们那么厉害,世间哪里那么多疾苦。”吴凌恒这话也是婉兮认同的。
婉兮叹了一口,“还真是讽刺呢,她一心都以为自己是安全的。”
许多日没关注,今日一看水缸里的那颗蛋足足大了一倍,水缸里的水都要溢出来了。
水里,起了一圈圈波纹。
大雨让这颗蛋,也变得兴奋起来。
在水缸里忽然转起了圈,甩了婉兮满头的水,就连报纸都让水打湿了。
婉兮喷嚏连连,“阿嚏——”
“它就喜欢这种雨天,淘气起来谁都管不了。”吴凌恒给婉兮倒了一杯热茶。
婉兮认真的观察它在水缸里的样子,小心翼翼的摸着,“看着它一天天养大,还真是神奇。”
“你自己还是仔细点,别感冒了。”吴凌恒站起身,放下婉兮的头发,用干毛巾帮她擦干头上的水。
婉兮应了一声,肚子突然疼的紧。
脑子里全都是昨日那只尸妖干瘦如骷髅的手指,弹在肚子上的画面。
捂着肚子,从椅子上跪跌下来。
吴凌恒问她:“肚子疼?”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突然这样。”婉兮疼的额上豆大的汗落了下来。
吴凌恒递给她一个冰凉物事,像是金属的,“握紧看看。”
“诶?我肚子不疼了。”婉兮握紧的一瞬间,真觉得肚子不疼了。
低头看了一眼,手里拿的竟是个十字架。
“其实那些洋和尚,还是有点本事的。”吴凌恒抱起婉兮,在床上躺着。
婉兮刚才虚脱过,躺着刚好觉得舒服,闭上了眼睛道:“是啊,河边的神迹好厉害。”
“就是太张扬了,你别跟着信教就好。”吴凌恒交代了一句。
婉兮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好。”
“我不是干涉你信仰自由,是怕你有危险。”吴凌恒
婉兮不解,“为什么这么说?信教怎会有危险呢?”
“要是换了我是尸妖,我定要让他们打脸,他们可整日宣扬可以对付尸妖呢。”
婉兮对尸妖的性子是了解的,“尸妖那种东西妄自尊大,听到他们那话,不服是正常的。”
今日那个糊灯笼的大妈死了,说不定就是跟她信教有关。
婉兮被他擦着发丝,心里酥酥麻麻的。
又幸福,有甜蜜。
她感觉自己好似在做梦,又忍不住羞赧,“那……那要不要提醒府里的人,不要信教。”
“有爹以前的禁令,没人敢信的。”吴凌恒一脸放心的状态。
忽然,水缸里的那颗蛋自己蹦出来了。
还好吴凌恒眼疾手快抱住了,“真是调皮,若我不接住,是不是准备摔烂了去。”
它竟然颤抖了几下,用少女的声线。
发出了“呜噜噜”的声音,煞是可爱。
“它是在撒娇。”吴凌恒把蛋放进婉兮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