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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王率兵骑马行军,日行千里,仍赶不上前线捷报传来的速度。
    “离间主将,转播时疫,扰乱军心……”尧风一张一张地放下军报,“江洲被攻下,贤王只能往东退,他是强弩之末了。”
    岚烟取来地形图,在案上展平:“贤王不会打仗,也没做足准备。”
    “他会,但他这么多年都钻钱眼和女人里了,再给他十年都玩不过豫王。”尧风席地坐在银狐裘垫上,指尖在麻纸上轻点几下,“你看他管辖的城市,扬州苏州,都是富饶的上州。连带周围的滁州润州一并丰裕,只能说贤王善于治理,不善于作战。”
    岚烟想凑近些看地图,却被他伸手揽过腰,强硬地拉下了身子,只得盘腿坐在他怀里。
    例外这人和君雁初一样,为精进武艺酷爱采阴补阳。对于没有修为的女人确实是单方面的索取,但对同样习剑的岚烟来说,他是可以互补的存在。
    “豫王现在哪里?”她问道。
    “最前线,舒州往扬州的路上。扬州是贤王的底线。”尧风在她发心上蹭了蹭,颇为满足地眯起眼,“豫王擅长双管齐下,明里打仗,暗里策反。等我们追上他,战争说不定都结束了。”
    见他的手臂环过自己,在地图上流畅地勾画起来,岚烟不由嘟囔道:“贤王也太不禁打了,还疏于防备,让人放火烧了后院。”
    尧风笔尖一顿:“你该不会以为,豫王早就在他的辖地里安插好了细作吧?”
    “不是这样?”
    “那贤王哪能活到今天,谋反之臣直接一刺了之就行了。”尧风垂眸解答道,“豫王是趁乱安插的细作,只从一个地方即可。而且这地方各路势力都有,就是军队。”
    军队多是募兵,来者只要是壮年男子都收。并且军营里人数众多,暗中窃听也不会引人注目。岚烟顿时会意,抬头问他:“这里也有吗?”
    “揪过一些,后来就不管了。他们再兴风作浪,也改变不了局势。”
    临战时,尧风如同换了个人,不再散漫无事,每日都会召副将来营帐讨论战况。岚烟会扮成小兵在旁侍立,偷偷竖着耳朵听他们你言我语地聊。
    眼下军队刚至鄂州,这里是舒瑜攻下不久的咽喉要道,是他与贤王辖地的交界点。部队在城外扎下营,与当地的驻军汇合,暂得歇息。
    两人骑马沿长江水岸散漫巡视。见到城里百姓安居乐业,没太受战争影响,岚烟还是挺开心的,轻快问身边人道:“今天要留宿在鱼州吗?”
    话音未落,她立刻掩住口。以往在京城偶尔吃过鱼鲙,只觉得惊为天人的鲜美。如今到了鱼米之乡,一时又想吃鲙丝,错把心里话脱口而出了。
    尧风瞥她一眼,悠悠启口道:“别人是出来打仗,就你是出来吃。”
    岚烟被他说得面红耳赤,缩了脖子不再说话。
    无言半晌,他目不转睛地看向正前方,声音平缓无波:“等去渡口回来,若是还没下雨,就去城里找家酒楼吃鲙丝吧。”
    闻言,她赶紧举头望向天空。云层聚积,江风拂面,俨然是风雨欲来。算时间应该是来得及,岚烟抿唇一笑:“多谢殿下。”
    临近渡口,先是两艘护航船在前开道,再是几只高大如楼的商船,在宽阔的江面上缓缓前行。看方向是朝益州去的,南北通商借由水道,这是再常见不过的情形,一路上也看到不少类似商船经过。
    岚烟本不以为有什么,转头却见尧风在凝视方才驶过的船舶,唇边扬起笑意,顿时浑身一怵。
    那简直就是修罗的笑容。
    顺着他的目光,她仔细又打量了一遍那些船,才意识到异常。这些商船吃水很深,里面一定装了相当多的重物,才会行驶得如此缓慢。
    尧风收敛笑容,纵马加快了速度:“走吧。”
    都水监的官吏大约没想到燕王会亲临,原先都在打盹儿等着换班,分辨出来人一下子就吓精神了。
    尧风不是严苛下属的人,并未责备他们玩忽职守,只问道:“方才那行商船可仔细检查过了?”
    一时无人敢应声,末了还是身为长官的水长站了出来,战战兢兢回答:“回禀殿下,那是苏州来的商船,每月都会经过。”
    尧风淡漠接话:“所以没有检查?”
    “倒也不是……我们检查过了,上面都是些玉器织锦,没什么问题的。”
    “我看那些玉器织锦都是进了你的口袋,才信口胡诌。”尧风骤然寒声道,“今早我还和陈将军聊起,说贤王练了两万精悍水兵,打到现在都没见过。”
    水长还不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怔怔然地看着他。岚烟已是会意微笑:“这是效仿古人白衣渡江。想趁主要兵力在前线,在商船里藏匿军队,从后方攻取鄂州。”
    那些官吏才知道捅了大篓子,面面相觑,最后都低下了头,谁也不敢说话。
    尧风倨傲扫过众人,凝目片刻,似乎冷静了些,不急不缓说道:“晚点再来处置你们这些白吃官粮的,我们先走。”
    眼看这些船都过鄂州渡口了,是火烧眉毛的大事,尧风却忽然平静下来,令岚烟十分不解。她还没翻身上马,又忽然被他像拎小鸡般地拎了起来,又坐到了他的马鞍上:“你骑马太慢了,别抱马脖子。”
    没来得及品味他这两句话的前后关联,眼前景象猛然以从未有过的速度飞驰而过,一瞬间耳边只有隆隆风声。
    尧风挑马向来都是良驹,撒开四蹄跑得比八百里加急还快,颠簸了一会她就头晕目眩的,倒还记得不能抱马脖子,只好紧紧拽着辔头。
    倏忽之间,他缓缓松开缰绳,白皙的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轻松掰开她因为紧拽不放,关节泛白的手指。他的动作很快,她甚至没有看清过程,恍惚之中就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正握着缰绳,与他的手迭在一起,牢牢牵引她纵起马。
    尧风的掌心温度很暖,在他的指引下,不舒服的感觉全都凭空消失,以至于岚烟可以冷静地开始思考了。
    他会做什么安排?马上就要下雨,水面涨潮不宜泊船,那些船一定会靠泊在下一个码头。他们以为平安过了渡口,就能打个出其不意的奇袭。只要预先埋伏,必然是个痛快的胜仗。
    直到回到驻扎军营,尧风没有瞻前顾后地叫人来商议一番,直接爽利地下了指示,和她的想法如出一辙,不禁叫她得意起来。
    这是军队第一次作战,外面的士兵俨然很兴奋,摩拳擦掌,一边整点装备一边交谈个不停。
    听着帐外喧嚣,岚烟眯眼微笑,冷不丁点道:“豫王在拉拢你。”
    “这种豫王玩剩下的伎俩,也就贤王愚昧,以为能骗过他。”尧风知道她的意思,冷冷一笑,“他是怕我千里迢迢地赶去支援,结果什么功劳都得不到,特地送了块肥肉过来。我先前还想不通,他年纪与我相仿,哪里招来那么多幕僚,能平步青云升到叁品大官,现在倒是明白了。”
    “那些都是他舍命换来的。”岚烟点头,又好奇问道,“他既然崇尚权力,为什么不直接娶个高官之女?”
    尧风睨她一眼:“那是太平盛世,乱世的权力都是枪杆子打出来的。今天街口卖肉的自愿当兵,明天说不定就是大将军,官爵还不都是论功行赏。”
    难怪外面这群士兵那么兴奋。岚烟哦了一声,见他笑意森冷,不免担忧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尧风半眯凤眸,“想到可以打仗,无非有些期待罢了。”
    他的眼底倏地闪过一道绯红光芒,让岚烟生出几分莫名的不安来。她想了想,开口坚决道:“一会我也去。”
    尧风凝目看她半晌,像是在权衡什么,最终爽快地答应下来,又补充道:“你真是与一开始判若两人了。我原以为你只是个拿来裨补阴气的女人,如今倒觉得你有点用处。”
    顿了会,他轻言浅笑道:“乱世之中,不能主宰自己命运的人都是无能之辈。像你这样的女人倒是少见,说不定能干出什么大事。”
    岚烟先前被他小夸得也不少了,这话索性没当成事。
    副将在外来报,说是整装待发,只等他号令。
    她会意地拿上青鸾和摇光,却看见尧风慢悠悠地靠了过来:“早些结束,应该还来得及。”
    岚烟不禁睁大了眼,他才一声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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