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一鸿转身进了休息室，拉开椅子缓缓坐下，背对着门。
    心里明明做好打算，亦鼓起勇气，可看着那疏离冷淡的背影，童瞳几乎迈不开脚步。
    似乎意识到童瞳的不对劲，夏绿不由起身，走到童瞳身边：“瞳瞳，没事吧？”
    “没事。”深呼吸，童瞳绽开浅浅的笑容，挺直背脊往里面走去。
    “……”夏绿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眼见童瞳走进休息室，门在她身后关上，尹少帆悄悄给夏绿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别惹事，乖乖干活！”
    “我只是担心瞳瞳。”夏绿暗暗瞄了瞄休息室。
    “最好先担心你自己。”尹少帆压低声音，“老实做回去。”
    任谁都看得出来，曲大boss现在冷漠压抑，虽然看着总体算正常。但很可能遇上点不顺眼的事，一不小心就会化身为一代暴君。
    童瞳看上去有些忧郁退缩，但她本性爽朗大气，最是受了委屈，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我知道了。”夏绿怯怯地看了尹少帆一眼，乖乖回自己的办公台去了。
    “你们都属耗子的。”乔丹青不屑地瞥了瞥两人，“这么小心翼翼地生存，一辈子还不得累死。”
    话虽如此，乔丹青也忍不住对休息室投以关注的目光。
    私事占据工作时间，曲大boss还是头一回干这种事，他也忍不住好奇呀……
    童瞳站在曲一鸿身后，静静地看着他一头浓密黑发。
    明明就在眼前，她心头却莫名有一种天涯咫尺之感，似乎两人不在同一个世界。
    童瞳正想着，只见曲一鸿抬了抬胳膊，瞄了瞄腕表：“只有四分钟了。”
    “……”童瞳心塞，可形势不容她像以前那样任性。
    她加快脚步，越过曲一鸿身边，来到曲一鸿对面，飞快坐下。
    “有什么事快说。”曲一鸿面容平静。
    然而他越是平静，童瞳心里就越是忐忑，一时说不出话来。
    曲一鸿又在看腕表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童瞳终是鼓起勇气：“对不起。”
    曲一鸿飞快扫了眼童瞳，星眸深幽，看不出他的心情。
    但童瞳能看出来，他似乎没料到她开门见山就道歉，有些惊异。
    “你说得对，是果儿又犯错了。”童瞳吸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诚挚而淡定，“因为我，她才犯错。我无法推卸责任。如果有来生，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肯定从出生之日起，就会离她远远的。”
    曲一鸿静默无声，只是平静地盯着她。
    “如果你要惩罚我，我接受。”童瞳顿了顿，轻声道，“不管任何惩罚，我都没有意见。”
    曲一鸿眸色愈加深幽。
    好一会，他轻轻吐出两个字：“惩罚？”
    “对。”童瞳硬着头皮，轻声道，“是我招惹了白果儿，我确实错了。”
    婆婆大人还在重症监护室躺着，实话说，曲一鸿不管对她做什么，都不为过啊！
    换位思考，如果他的兄弟姐妹让她老爸老妈生死未讣，她早就和他老死不相往来了。
    “惩罚有用？”他低低道，“现在除了天意，做任何补偿都没有用了。”
    “……”童瞳默然，双手却不知不觉紧紧握在一起，十指拧成麻绳。
    静默数秒，童瞳抬起头，迎上曲一鸿的目光：“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但是……我们不能一直这样……”
    曲一鸿缓缓起身：“这事先不说了，你回去吧——”
    他转身欲走。
    “等等——”童瞳飞快起身，飞也似地跑到曲一鸿面前，挡住他的去路，“我们不能这样！”
    “那要怎样？”曲一鸿平静地看着她，“如果我的母亲再也醒不过来，你说……”
    他星眸紧紧一合，摇摇头，伸出长臂，轻轻拨开挡在面前的童瞳。
    然后，他走了出去。
    童瞳的眼睛跟着他的背影移动，却没了跟上去的勇气。
    眼见曲一鸿要走过去，童瞳倏地扬声问：“你的意思……是不是我该主动离开？”
    她话音未落，尹少帆等三个正在装做十分忙碌的人立即变成石膏，眼睛刷地全部看向这边。
    就连打圆场的专业户尹少帆，此时也张大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曲一鸿脚步微微一顿：“我没有这么说。”
    “可是你就是这个意思。”童瞳眼眶一红，鼻子一酸，“难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吗？”
    “我没说。”曲一鸿平静地道。
    而后，他迈开脚步，走向办公台，平静地坐下，平静地打开手提……
    童瞳默默看着面前的画面，眼睛渐渐模糊了视线。
    她明白了——这回，她真该离开了。
    童瞳机械地转过身，机械地走向玻璃门。
    夏绿下意识地站起来，却迈不开脚步，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童瞳消失在门口。
    尹少帆同样心里焦灼，却不敢在曲一鸿面前说一言半字。
    “一个个愣是干什么？”曲一鸿缓缓抬头，“今天第一天，没准备好巡视各部门？”
    “……有。”乔丹青最先回神，赶紧起身，“二少，我们随时准备跟着二少巡视。请！”
    气氛实在不对劲，尹少帆和夏绿都不敢说话，手脚伶俐地处理好手头事，赶紧跟到曲一鸿身边。
    三人都不敢落下半步，跟着曲一鸿出来，走进电梯。
    静谧中，曲一鸿若无其事地瞥了眼几乎要哭出来的夏绿。
    夏绿看到那目光就往尹少帆身后缩：“曲总，有事吗？”
    曲一鸿别开目光：“没事。”
    夏绿悄悄松了口气，却忍不住追问：“那……瞳瞳有事吗？”
    她话音未落，尹少帆幽怨的目光早已投射过来——都自身难保了，还提童瞳，真让人操心。
    “她？”曲一鸿语气淡淡，“她能有什么事？”
    “喔？”夏绿默默瞅着曲一鸿。
    电梯内又恢复安静。
    夏绿终是憋不住，挤出笑容：“这么说，曲总不是在生瞳瞳的气啊？那我就放心了。”
    “……”尹少帆无语地看着夏绿。她到底是怎么看出曲二少没生童瞳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