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母站在门口，脸上再无之前的光鲜亮丽，只有朴素和焦虑。
    “能让我进来说吗？”
    李氏已经落幕，她不再是高高在上、人人尊重的李太，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
    程苪芸自是做不到狠心将母亲拒之门外，大方将她迎进了客厅。
    周婶泡茶端了过来，随后便知趣地去了后院避开，但暗中还是给李择城发了消息。
    “宝宝……一切都还好吧？”程母的话语透着小心翼翼。
    “嗯。”程苪芸点点头，却挤不出第二个字。
    气氛一度冷场，两人的脸上都没有笑意。
    程母想起自己此行的来意，伸手从包中拿出一个有些年代的破损相册，放在了茶几上。
    “关于你的身世，是时候说清了。”程母咽了咽口水，有些忐忑。
    程苪芸心头一紧，未料母亲找自己是要说这个事。
    “我已经不在乎了。”她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没有去翻看那个相册。
    现在的生活，充满了爱和希望，她没必要去回忆和思索那些让她痛苦和凌乱的过往。
    “但你必须知道这一切……我不能再瞒着你了。”程母的眼眶突然泛红，眼尾的皱纹也堆积到了一起。
    程母翻开相册第一页，是两个年纪相仿的年轻女孩在照相馆拍的。
    她们穿着同样的服饰，神情和模样都很相像。
    “猜猜看，哪个是我？”程母吸了吸鼻子，笑着问道。
    程苪芸垂着眼眸，认真端详了两秒钟，指了指右侧微瘦的女孩。
    “这么厉害，猜对了。”程母依旧在笑。
    “自己的妈，当然猜得对。”程苪芸绷着脸，没让多余情绪蔓延。
    程母的表情却随着她这句话开始发生变化，她嘴角的笑容渐渐收敛，眼中的泪水却越来越多。
    “你再看这张照片……”程母又翻了一页相册。
    那是一个大肚子女人躺在病床上，鼻上带着氧气罩，模样十分虚弱。
    “这是我姐姐，生患重病，却执意要生下肚中的孩子……她说她接受治疗只有50%的几率活下去，但她放弃治疗生下孩子，那孩子就有100%的机会看到这个世界。”
    “她生了一个很健康的女婴，但自己却产后大出血，加上病情恶化，当场昏迷不醒，第二天便撒手人间。”
    程母说这些的时候，一直看着程苪芸。
    “她老公呢？”程苪芸异常平静，没有反问她为何要对自己说这些，更没有止住。
    “女孩的爸爸……叫程嘉良。”程母看着她，声音有些颤抖。
    程苪芸的五指并拢，掐进了掌心。
    她幻想过无数种自己的身世，猜过她只是母亲在路边捡的弃婴，却没想过会是这样一种情况。
    “我23岁那年怀着孩子，但被姐姐推下楼，大出血导致终身不孕……她爬上了你父亲的床，怀了你……”
    “我恨她，也恨你父亲，但她身患绝症还要生下你，一是母爱，而是给你父亲留后，我没法拒绝，但为了两家的名声，只能假怀孕，直到她生下你……”
    程母不知道如何将那些陈年往事一两句说清楚，她希望程苪芸能懂，能理解。
    “这就是你这么多年，都不太关心我的原因吗？”程苪芸低声问道。
    “我对你的感情，很复杂……”程母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程苪芸顿了顿，从沙发上起身，走到程母身侧，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都过去了，妈。”
    不管上一代人的恩怨如何，眼前这个女人，自己也已经叫了二十多年的妈。
    门口的李择城看着相依的两人，叹了口气，默默退了出去。
    这样看来，他和程苪芸，根本就不该为了那子虚乌有的畸形关系而分开。
    但一切终都过去，他们兜兜转转，还是在一起。
    送走程母，程苪芸看着下车朝她走来的李择城，淡淡一笑。
    “回来了？”她拉着他的手，像相濡以沫多年的妻子。
    “嗯，回来了。”他吻了吻她的额头，携手一起进屋。
    也许爱情就该如此，我爱你，从一而终，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