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若尘想着想着,又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含烟离去的方向。
刚才不知为何,他在望着含烟的时候,忽然觉得她眼波中无尽水烟弥散开来,顷刻间已扑满了天地。在那一刻,他已完全分不清楚是含烟眼中的水波荡漾了出来,还是自己的神识被吸入了她的双眼。
他转眼间已冲入茫茫烟云之中,看到了烟云下被掩盖着的万顷水波。无垠波涛忽然向两边分了开去,露出水下一块巨大、冰滑而又坚硬的巨礁!巨岩已不知在水下受暗流冲刷了多久,但依然棱角分明。水波中有大大小小的鱼儿被潮流卷着,身不由起地撞上了巨礁,然后一尾尾在水面上翻起了鱼肚,旋又被下一个浪潮卷入了水下。
纪若尘呆看着这无声而冷酷的巨礁,一时间心生寒意,竟惊得有些呆了。他忽然发现巨礁越来越大,这才发现自己正被一道巨浪推着,身不由已地向那方巨岩摔去!纪若尘想叫,但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又想逃,可是身后的巨浪威势无穷,他又哪里逃得掉?
直至张殷殷那一声清亮的讥讽传入耳中,才打破了这烟波中的沉寂。一时间苍茫烟波、冰冷巨礁、万千已死和未死的鱼儿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一矣纪若尘发觉身体能动,立刻后退了两步,想要离含烟远上一些。
此时他望着仍然在弥漫不散的晨雾,刚刚的惊恐仍然在心中回荡不去,那冰冷的一幕实在难以与含烟联系在一起。
难道说,纪若尘忽然想到,这终日笼在水波烟云中的女孩,其实有一颗冰冷坚硬的心?
不管如何,此时此刻,纪若尘对这水色石心的女子除了怦然心跳,又多了丝深深的畏惧。这尚是纪若尘进入道德宗以来,第一个令他心生畏惧的人。
过不多时,笼罩于西玄山峰顶的晨雾终被朝阳驱散。
太常峰上,紫阳真人陪着玉玄真人一路有说有笑,走到了索桥边上。两位真人通宵坐而论道,显然颇有收获。与他脉真人不同,紫阳真人没有分毫架子,此番相送,也没有一个弟子道僮在旁服侍。
两位真人在索桥边又攀谈了一阵,玉玄真人终于行礼告辞,冉冉升起,向丹元宫徐徐飞去。
直至玉玄真人完全消失在远方的云雾之中,紫阳真人这才回身向太常宫行去。走了两步,他忽然驻足,俯身在地面上拾起了一块石头,仔细地端详起来。
石块纹路疏松,上面点缀着一滴小小的血花。血丝顺着石纹扩散,此刻看来,就像是一片燃烧着的云霞。
紫阳真人凝视着这一片小小血云,左手掐指暗自一算,然后又望了望丹元峰的方向。
他轻轻一叹,曲指一弹,这一块小小石头就远远飞出,向太常峰外无底深崖中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