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来不久,与魔兽的战斗就要打响了。杨树又是第一个带兵出发的,同时出去的还有奇鹰。
宁国那边派驻了一个千余人的军队在我们营地附近驻扎下来,却从不出兵帮忙,也不提出帮忙,这不免令人疑心。
我的名气从兆国渐渐的传到了宁国,据说宁国的国君也很倾慕我,只是现在他们忌惮除魔军还在境内,不敢造次。
气氛隐隐约约的令人感到不安。
而杨树他们,又在山上为了宁国流血流汗。凡间如此,令人无奈、忧愤、伤感。但愿除魔军早日完成扫除魔兽的任务,早早回归,不要再跟这些可怕的政客周旋。想到如此,我便无心他事,只是天天盼着杨树早日平安归来。
十几天后,杨树他们回来了,然后换成清音和流金,再后面是江旭和雪容,这样轮番上阵,让那些魔兽无可休息,青田、红月、齐彬和迦南则穿插着也上去练练手。两三个月下来,那些魔兽就被消除了过半。
圆山,可怕的倒不是魔兽,而是人心。
就在我们把魔兽消灭了大半,大家心里放松了些,准备休整一下继续战斗之时,一天夜里,突然十几只魔兽一起冲向营地,一时间人喧马嘶、四下惊慌,措手不及的程度相当于那日受到的伏击。
杨树从床上跳了起来,连铠甲都来不及穿,就拉着我和小辛上了马,带我们到安全地带,然后又杀了回去。天亮以后,我回到营地,部分帐篷已经重建了,部分还在重建。宁国那边来人致歉,说是昨夜突袭魔兽,不想却让魔兽冲撞了除魔军的营地。白度那边,虽然不动声色,却已经跟红月悄悄准备离开宁国的布局了。
我回到帐篷里面,看到杨树,神情严肃、一脸阴沉的坐在那里。我走过去,看到他身上多了好几道血痕,那黑衣也被扯破好几道口子,不由得心疼了起来。我立刻去拿来药盒和纱布,帮他包扎了起来。一边包扎一边说:这宁国太可怕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杨树缓缓答道:至少还得两个月。白度给宁国的预期则是三个月。
哦,我说,还是得留一手,准备好撤退的事宜。
杨树转身看着我,说道:柳西,我让红月先把你转移走吧。
我看了一眼他忧虑的神情,说:怎么可能。我这么大名鼎鼎,我走了,等于给宁国提了醒。
杨树的眉头皱了起来,说道:你在这里,我不放心。
看到杨树如此忧虑,我宁愿他像从前一样,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也比现在好得多。
我抱了抱他说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自己多留心。
杨树“嗯”的一声,又不说话了。
我们在圆山又做战了两个月,终于把那些魔兽都扫荡干净了。除魔军有一小部分已经偷偷转移到了宁国以外,在外面安营扎寨,等着我们。剩下的一个月,转移的工作陆陆续续地进行着。表面上,一切跟从前一般,还是那么多的帐篷立在那里。
又是一个月过去,听说魔兽扫荡干净了,宁国国君盛情邀请杨树师徒前去国都,说是要庆功封赏,特地点名让我也去。白度婉拒不成,只能和杨树、江旭、奇鹰、迦南和我带着两百卫兵一起出发了。其他人则以各种名目告假,大多说是负伤在身,不便于远行。
去往宁国国都的路上,其他人骑马,我坐马车。
我们一走,营地转移更加紧锣密鼓了,基本上只剩下一个空壳。
我们行至半路,红月的密信已到,说军队转移已经基本完成。那么我们就立刻准备回转,不去赴这个鸿门宴了。此时,护送我们的宁国卫兵拦住了我们的归路,说道:除魔军不可违背国君旨意。
一时间双方拔剑相向,厮杀了起来,只见伏兵四起,乱箭齐发。却是无人射我,看来我是他们想要活捉的香饽饽。
我坐在马车上,看着杨树他们寡不敌众,边战边退。一会儿,流金带着援兵赶到了。就在我们差不多击退伏兵的时候,猝不及防一支黑色的羽箭向着白度直直飞去,说时迟那时快,我看见杨树一个疾步闪身,用身体护住了白度,那支暗箭倏然刺入他的右胸,众人一声惊呼“师父“,我的心仿佛掉落冰窟。
我立即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不顾一切,直奔杨树而去。他躺倒在白度的怀里,脸色整个都变了,脸上覆上了一层黯淡的灰色。见此情形,我心碎不已地说道:这支箭有毒。
白度听闻,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我连忙把他扶起来,说道:白统兵切莫悲伤,我们赶紧撤退吧。杨树的毒,我来处理。
江旭帮我把杨树抱上了马车,一路疾驰。那支毒箭无比凶险,杨树全身瘫软,已经昏迷。我拨开他的嘴,把金露先给他喂了进去,然后把那支箭剪断。车上颠簸,就先不取出了。我握着他的手,想把仙力传给他,无奈他凡人之身,仙力不受。我坐在马车上摸着他的脉搏,静静地看着他,想着他飞身挡住那支箭的一刻,——杨树,你有那么多个弟子,每一个都对你重要无比,每一个你都能为他们挡刀挡枪挡剑,你这一生,还要受多少刀、多少枪、多少剑?你可知道,每一刀,每一枪,每一剑都如同割在我身上一般。
车马狂奔,一路杀将出去,很快我们就来到宁国境外的驻扎地。没等马车停稳,我连忙跳了下来,江旭飞快地跑过来,抱起杨树往帐篷里冲去,我让小辛把药箱赶快拿来。
试出解药,需要时间,可是杨树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可以等待了。我心一横,捏起他的一根手指,用银针刺破,把他的一滴血喝了进去。我感受着那毒液在我的身体里面凶残肆虐、溃散狂卷,如万千细针刺入五脏六腑的疼痛,一边就着药箱寻找解药的配方。每做一个配方,就让小辛或者小申去煎来,先给我试看看。不知道喝了多少汤水,半个时辰以后,我终于试出了解药。我让小申扶起来已经毫无意识的杨树,掐着他颈部的穴位,把解药给他灌了进去,他双眼紧闭、含含糊糊地吞咽着。直到他把一碗解药喝完我才松手。然后我把剩下的药汤一口气全部喝完。接着我把短剑在火上烤过,然后割开杨树胸前血肉模糊的伤口,把那支箭头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杨树的鲜血跟着涌了出来,我的视线一阵模糊。我再也忍受不住,晕了过去。
我不知道昏睡了多久,终日昏昏的,我感觉到有人在身旁照顾着我,给我喂服各种的药汤。许多许久,我终于醒来了,我看到红月和小辛在我身旁。我连忙问道:杨树呢?他怎么样了?
小辛快言快语地说道:每天给杨树哥哥喝两遍解药,三天以后他就醒了。倒是西西姐你自己,都昏睡了七天了。
怎么会这样,我的仙力护体呢?看来我在这凡间,果然越来越庸俗了。
正说着,杨树来了,红月跟小辛便悄悄退下了。
我看着他好好的站在那里,一身黑衣,挺拔俊秀,心中一阵欢喜,问道:怎么来了?
杨树在我床边坐了下来,那双长眼睛紧紧的盯着我看,轻声说道:你怎么这么傻,居然以身试毒?
他的声音居然有点颤抖,一点儿也不像平时冷淡的模样。
我安慰他道:这不是好好的,我可以解毒的。这点毒伤害不了我。
这时,小辛端来了一碗粥,说道:西西姐,该吃点东西了。
让我来,杨树说着接过那碗粥,扶我坐了起来,亲自一勺一勺地喂我。我看着他笨拙的动作,一点一点地吃着,有一点点羞涩。
我想起来他的箭伤,问道:上次的伤呢?怎么样了?
杨树不说话。
我于是主动伸手去拨开他的衣服,他静静坐在那里,任我拨开他的衣服。看着那个包扎得严严整整的伤口,我满意极了,问道:是小辛包扎的吧?
杨树什么也没回答,只是静静看着我的一举一动,一双清亮清亮的眼睛,隐隐约约柔光闪烁。少顷,他抓过来我在他身上动来动去的手,把我的手心贴着他自己的心口,许久许久的。我感觉到他的心跳,每一下,都牵动着我。
杨树天天来看我,在我的床边一坐一整天一整夜,给我喂下各种的汤汤水水,给我削各种各样的水果,直到我能自己下床走动,他才放下心来,又恢复了从前淡然的样子。
后来我才知道,整个军队都在等我。
直到我醒了,身体好多了,军队才又开始向北进发。
此后的路上,杨树时不时带来一些好吃的,说是给小辛的,然后问我是不是也要吃一点。
看着他那拘谨的模样,我只好故作矜持,然后不咸不淡,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也可以吧。